“子绪.......”宋离拿着折扇的手微微发抖, 声音发颤轻喊一声, 又犹犹豫豫道：“.......你先做着这些.....”

他把题册摊开放到子绪面前, 拿着扇子细细的看了起来, 扇面上的题词，是他亲自写的，穗子上那个玉珠，若仔细看，可以看到两个蚊头小字：宋离！那是当年专门请的写微文字的师傅给他写的，据闻那位师傅能在一颗米粒上写一首诗。

十几年前他游历在外, 路过一个阳谷小城，遇见一位曼妙的姑娘, 砰然心动。他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两, 买了一夜-春-宵，那是他处经人事, 生涩又美好, 让他怀念至今。离去时身上已无任何值钱之物，只好留下了这把折扇......

他望着低着脑袋的做题的子绪，露出的一截后颈处, 隐约看到那个小小的肉痣, 宋家人似乎世世代代都会遗传这个肉痣，他爷爷有，父亲有，他自己亦有。算命的都说这是压天猴，压在人脖子上, 压制着气力，这样的人拿不起刀，扛不起枪，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所以他们宋家书香门第，世代为文官.......

第一次见着孩子带给自己的亲近感，对他的事情越来越上心，平时莫名的会念着他担忧着他，原以为是对平生收的第一个徒弟的关切，竟不知原来是血浓于水的牵连......

那样出身的母亲，带着一个孩子是如何长大的！又是如何遇到江夏王，又成为柳元景之子的，这个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受过多少罪才走到今天的。

“先生，这些都要做完么？”子绪抬头央求。又是策论，又是论题的，做起来又费脑子，又费时间，估计到晚上也弄不完。

“啊，明天做罢......”宋离平复了一下心情，强装着镇定，清了一下嗓音：“我先把你上次做个给你讲解一下......”

宋离讲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耐心，语气柔缓，时不时的停顿，喉结上下动动咽下一口热意，子绪听的认真，不停的做笔记，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一个时辰过的很快，宋离喝了茶，润润了嗓子，子绪还在整理笔记，宋离说：“别总坐着，累了就到花园里走走。”

“是，正好一会陪王爷到武场练剑，舒散一下。”子绪回答。

“江夏王他......”对你好吗？宋离嘲讽一笑，没问出口，自己哪有资格过问他这些。

见子绪疑问的望着自己，宋离又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哦，你不是高中解元了么，为师送你一份礼物，你想要什么？”

子绪歉意一笑：“多谢先生好意，子绪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我还欠先生好几顿饭呢。不知何时才能还的上？”考试后，自己很忙，宋离也很忙，哪有时间一起吃饭。

宋离面色柔和，想到自己之前总逗他，让他请自己吃饭：“明天中午鼎泰楼，我下了朝过来接你，如何？咱们好好聊聊？”

子绪欣然同意：“是，先生。”

宋先生没有回府，而是去了翰林院，翰林院存放的有本朝历届生员身份的记录，他记得江夏王第一次找他的时候，跟他说这孩子的名字叫柳子绪，生员身份。后来才突然改成了柳昭的，宋离在一排排书架上，按着年份找出一摞册子，一本一本仔细看，终于找到了柳子绪的名字，宋离心猛地一跳，籍贯：阳谷城。生辰：令安九年十一月初八。

宋离算了算他那年在阳谷城的日期，对上了。宋离双手抖个不停，慢慢合上这资料，再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