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蓝打开盖子抿了一口，发现没有什么味道，既不难喝也不好喝。他一边喝着，一边侧头去看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卿晓。卿晓以端正的姿态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饕餮……为什么要我也去呢？”归蓝有些突然地开口。

卿晓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了紧。芯片和吊坠都是机密，他无法透露给归蓝。

归蓝也没有在意卿晓的沉默，笑着继续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谢谢你呀。如果没有你在的话，我一定什么都做不到的。”

卿晓觉得心中苦涩，他闭了闭眼，有些不愿再听归蓝轻松而温和的语调，刻意把语气放得冷淡，“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我知道呀。”归蓝倒是完全没被卿晓的话影响，“但没有你的话，我一个人是到不了这里的。我很高兴呢……能够为父母做些什么，而不是一个人无能为力。”

卿晓抬起头，怔怔地去看身边的青年，心中堵得难受。他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忍不住说出些什么了，但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要说什么呢？

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所以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骗子。

我可是那个要为了军令对你下杀手的人啊，你谢我干什么？！

暖黄的灯光下，青年温柔地抚上锁骨间的吊坠，那双黑而明亮的眼睛看了卿晓一眼又垂了下去，浓密的眼睫遮住了他眼中的细碎光点。他抿了抿唇，才用郑重的口吻轻声说，“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就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小心死了，”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气氛太过严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以转告我父母，让他们不要自责吗？”

“为……什么……”

“嗯？”

“你为什么能说得出这种话！”卿晓心中的怒意终于按耐不住，他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归蓝。归蓝被他的怒喝吓得往后仰了仰，有些意外地看着卿晓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双一直沉静如水的紫色眼眸里燃烧着炽热的怒火。

“呃，你问我为什么……我就是这样想的啊？抱歉抱歉，我不是质疑你能力的意思……”想到之前他担心林夏几句就惹得卿晓不快，归蓝心里暗道不妙，这次他好像直接怀疑到本人头上了，特种兵看来是真的不能容许别人小看他们啊！

卿晓咬着嘴唇，见归蓝担心地站起来想说什么，后退一步扭开了头拒绝和他对视。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他真正气的是他自己，是这个既不能问心无愧地服从命令又不能保护归蓝的自己。

“对不起，我……”卿晓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声音开口。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把自己的脆弱暴露给归蓝的。可他为什么，为什么会用那种平静的神色看着自己？！那种眼神，简直就像是知道了自己竭力瞒着的一切，然后还反过来告诉自己，他根本就不在意……

为什么偏偏是归蓝自己对他说出这种话呢……！

卿晓不知道自己眼中的悲伤是多么地明显。刚才他眼中有多少怒火，现在他眼中就有多少悲伤汇成的水汽。他其实是一点也不擅长说谎的人，就算控制得住表情，心中的感情仍然会被那双眼睛暴露得一览无余。虽然他竭力维持着挺拔的站姿，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见他整个人都在轻轻地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克制什么的姿态让人立刻就能明白他隐忍着的痛楚。

归蓝不知道卿晓竟然会因为他的话露出这种表情。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走到卿晓面前，轻轻地抱住了他。

怀中的人比他要高，但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触碰整个人僵住，反倒给人有种脆弱的感觉。

啊，对了。卿晓他是很温柔的人，所以才会这么难过吧？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也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地忍受死别的痛苦吗？

“对不起啊，让你为难了？”归蓝最看不得别人难过，他轻拍着卿晓的背，一边柔声抚慰。“不是故意让你难过的。当我没说过，好吗？”

卿晓没有动，没有回答，也没有推开他。他的额头靠在归蓝的左肩，与在高速列车上不同，这一次归蓝清楚地感受到了卿晓额头的重量。

过了很久，归蓝才听见轻轻的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