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那时是他的全盛时期，对付一个区区小儿还是游刃有余，梦境向来是他的主场。

别人不知道黎白对梦境的权限有多大，他自己还不知道么。以往都是手下留情的结果。至于顶尖的强者若是在梦境中和他对峙起来，最多两败俱伤。

他黎白只是因为肩上的浮梦世界重担才谨小慎微，不留口舌。

对付一个半大的孩子，三分实力足以。不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神魂被反噬，黎白才这般占据先机。

黎白从袖口探出一只纤长的手，五指微勾，一下抵在那少年的脖子处，用力掐紧，逐渐收力。金色瞳孔的少年尽管脸色憋得血红，可仍未挣扎，金色的眼渐渐变成黑色。只是黎白没注意到的是，这并非黑色，而是赤红得发黑，若是他当年想到，也就不难猜出一些更隐秘的细节。

少年渐渐湿润的瞳孔不断扩散，却安静得一动不动，似是故意控制住身体，好方便黎白下手的。

居然像是是在一心求死。

黎白手一松，少年狼狈地伏在地上，一时间剧烈咳嗽，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气。

待少年爬起来之时，黎白又换上另一幅脸孔，一手轻抚少年的眼睛，扬起一抹充满兴味的笑，“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少年淡漠地盯着眼前人略显阴柔却精致的脸庞，青年长长的如小扇子般的睫毛诱惑地颤动，似要像一只蝴蝶一般，飞到他心里。他垂下眼，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默不作声。

这是黎白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也不恼，只是下一秒就用力强行捏住少年的下巴，微微用力，逼迫他看自己。黎白细长的眼尾有一丝狠厉，少年无波无澜的眼神不变，两人对视良久，却也再无人说些什么，暧昧的气息在两人附近蔓延，可谁也没有注意到。

那一只手挑起了暧昧，指尖有着滑腻冰冷的触感，和一只手在袖中狠狠攥起紧捏，骨节分明，在无人看得见的地方透出根根青筋。

他在犹豫，黎白无意识地笑了。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是天道把他带到这个神、佛半子的梦境中，不就是为了让他杀了他么。即使会有因果，但凭他向来难出错的直觉告诉他，若是留下这个少年，日后必定有麻烦。

可是......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自己被压在袖口的手，明明杀了那么多人，如今它却在颤抖，不知道是为何。

不管黎白再三的杂念，他还是选择了留有余手，不知是看见了少年的瞳孔，还是因为他一心求死的情态，抑或是想到了自己。

到此他还是选择了遵循自己身体的抉择，留了一条后路。

原本弥漫的杀意，待渐渐消除，黎白竟感觉到一丝快意和轻松。

看来他选对了，不止是他一个人在犹豫，若是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天道又后悔，他和浮梦界可担不起这震怒。

金莲枯池，神佛洁净无摧的吟诵声还在循环往复，大殿徒然之间变成了绿色的森林，像是有什么活过来了，鸟雀呼鸣的声音取代了古板无味的吟诵。

黎白眼中划过一丝无措，他皱皱张扬的眉，最终一抛袖，背对着少年的手掌一挥，抹去了少年在梦境中对他容貌的印象，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他们有一日终将再见，不过，也得看那少年是否能活到那时了。

有些麻烦的是，估计现在已经种下了因果，估计还是仇果，不过这仇果……

黎白掐指一算，是凶险但无必死的可能。真是烦人，但也比留下杀机来得好。

苦中作乐的话，大概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嘶……还是不见的好。

黎白无力地勾勾艳红的唇角，一转身，及踝的长发在转瞬间飞扬落下，清瘦又潇洒的背影毫无留念地渐渐消失在少年的梦境中，留下一句只有少年才听到的话，

“你，好自为之。”

“本尊......等你。”

等你长大。

自此，命运的齿轮再度开始旋转，一切是缘，也是劫，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

黎白漫无目的地晃悠，待回神，一眨眼居然到了姜槐的领地。

他微微抬头，姜槐的寝殿就在不远处，他是顺着动人乐声而来的......就像是浮梦界特殊的一种蝶，状若彩翎却似那种草一般无根无萍，传说能够指引命运的方向。

黎白自是不信的。

但时也，命也。

两人之间必须要有所挑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