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必拿下它, 今晚。”流浪雌性虾人的头目扒在盐沼上, 冲不远处在月光照耀下仿佛银盘的艾奎塔地穴扬了扬下巴。

“今晚？”玛依达低低地反驳道, 她的呼吸在盐沼夜间的低温中化作白色雾气, “大家昨晚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严厉地，头目说, 狠狠地瞪了玛依达一眼，吓得后者一哆嗦，“几个大部落的首领已经察觉到不对，我们必须在他们把拳头收拢前尽可能壮大自己的实力。既然你知道大家都受了伤，那么牧师, 请立即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现在！”

“是！”慑于头目的威势，玛依达连忙屈服了，这是她的习惯。紧紧身上冻得硬邦邦的斗篷, 她回身向临时宿营地爬去。

那天，当一群衣衫褴褛的雌性虾人将他们团团包围时, 玛依达以为自己死定了。

“我是兽人联合王国前任大酋长的正妻！”徒劳地，她喊道，“我儿子是兽人联合王国的合法继承人！”

这些话只为她赢得了一阵哂笑。

“瞧我们发现了什么！一群外来者。”一名雌性虾人笑嘻嘻地说，咧开断了好几颗牙的瘪嘴, “这两个好像有贵族血统哩……尝起来会不会比贱民更美味呢？”

“别废话, 把他们全杀光, 小心雪妖的头发, 它们值不少钱。”另一名身材最为高大，状似头目的雌性虾人冷冷地开口道。

接下来就是一阵厮杀。

“不！”在玛依达的尖叫声中，两名雌性虾人拔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冲到穆斯塔法面前，举刀就砍。怒吼着，穆斯塔法稳稳站定，挺身上前，伸出两只铁扇似的巨手，就牢牢夹住了右边那人的刀，又将那刀用力一掰，堪堪架住从左边袭来的另一把刀。片刻僵持后，穆斯塔法把手里的刀往前一顶，捅穿了右边的虾人的喉咙，再顺势将刀夺过，一刀划开了还未反应过来的左侧虾人的肚子。

雪妖们也奋力反抗。有的被打倒在地，竟扬起双腿把挥刀砍来的雌虾的手腕一拧。唰！那雌性虾人便被自己的刀抹了喉咙。还有的飞身跃起，一个空翻让过刺来的利刃，落下时骑上敌人的双肩，用膝盖拧断他的脖子。

但敌不过雌性虾人人多势众，玛依达一行人还是渐渐落了下风。

只见两名雌性虾人挥动长须，缠住了穆斯塔法的脚腕，又狠命一拉，将这名不倒的兽人勇士拽翻在地。见此，不顾一切地，玛依达冲上前，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其中一名雌性虾人的后颈。

“呀！”学着勇士们的模样，玛依达大叫道，将刀拔出，再捅，拔出，再捅……直到那名虾人一动不动为止。

“贱人！”目睹同伴惨死，另一名虾人怒骂道，就将手中的刀朝玛依达掷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玛依达竟没被吓得捂住眼睛，而是猛地一蹲，闪过了致命的一刀。

一击不成，恼羞成怒的虾人丢开穆斯塔法，转而扑向玛依达。敏捷地，玛依达从地上抓起一把盐，等那虾人近前，便飞快地起身，往她眼里一撒——

“啊！”吃痛，虾人仰起头，两腿向前弯曲，捂住眼睛。

趁此机会，玛依达转身跑向虾人刚刚丢来的刀。它正插在盐沼上，露出用破布缠着的刀柄，像一只伸出盐沼的手，等待着玛依达握上。

毫不犹豫地，玛依达握住了这只手。

刀比玛依达想象的要沉，她先只用一只手，继而两只手，直到用上了脚，才将它从盐沼中拔出，还被带得一个趔趄。

她拔刀拔的正是时候，那怒气冲天的雌性虾人恰好追到她身后，她便一咬牙，旋身，把刀送进了那虾人的肚子。

噗。伴着一阵仿佛水泡破裂的声音，一个鲜活的生命破裂了。刀滑过血肉，如此轻松，让玛依达几乎要以为自己捅进的不是肉体，而是水流。噗。黑血如瀑布般涌出，浸透了玛依达颤抖的双手。

“天……天哪……”玛依达松开手中的刀，战栗着跪下。

她杀了人！

然而，不等她向伊南娜女神忏悔，这名被她捅了一刀的虾人忽然猛地抬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狠狠往地上一摔。砰！瞬间，后脑勺传来的剧痛令玛依达几乎晕厥。

她太大意了。虾人生命力顽强得可怕，根本不是区区一刀就能杀死的！

“小贱人！咳咳，你捅……捅老娘……”那雌性虾人边剧烈咳嗽边说，嘴角溅出血沫，“这……这，咳咳，滋味如何啊？”说着，她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压在玛依达身上，缓缓加大掐住玛依达脖子的双手的力度。

“唔……”玛依达拼命挣扎，没奈何雌性虾人的力气太大，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她被对方压在地上，像是被一具铁箍箍住了，动弹不得。渐渐地，她呼吸越来越困呐，视线逐渐模糊，喉骨发出不祥的咔咔声。

要……要死了吗？

脑海深处，玛依达回想起自己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那年她十二岁，还未出嫁，没有像成年女人那样包着脸，而是编着长长的辫子，穿着鲜艳的裙服，戴着沉沉的银脚镯，美得像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是酋长的掌上明珠。一天，苏莱曼来狱狼部落提出结盟，以期推翻他的叔叔。捧着茶，她走进前厅，目光一落在高大英俊的苏莱曼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她是那么的紧张，以至于在给客人倒茶时，一不小心打翻了糖罐。

“不！”那一瞬，她吓得腿都软了，忙跪倒在地，向酋长，也就是她的父亲，恳求原谅。要知道，狱狼部落的酋长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他会因为在自己下马时充当脚踏的奴隶姿势不对而将对方一刀砍翻，也会因为送进前厅的饭粒没有煮开而愤怒地冲进厨房，把自己的妻子们打得头破血流。

这时，苏莱曼微笑着开口了，他的声音在她耳中如同叮咚的清泉般动听。“何需加糖呢？”温和地，他对正要发怒的狱狼酋长说，“姑娘的笑容比糖更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