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解**上轻纱,披至石观音身上,轻柔抱揽起她,头也不回道:“香帅的朋友没死,上次请香帅笑纳人命的朋友,又让你欠了她一次人情。”
楚留香怔怔说不出话,映月又道:“是真是假,香帅见过无花的尸体,便会明白的。与其在此疑虑,不如一探究竟。何况今日我在这里……”她笑了笑,顿了顿接道:“你便带不走她。”
楚留香深看她一眼,忆起种种疑点,心中始终对她有疑,可她又从未害过他们,难道只是为了给石观音传递消息?可又说不通,他看过曲无容模样,不觉得石观音会忍得住不毁去她。
“姑娘是石夫人的弟子?”
“我不是她的人,从前也与她不识。”
楚留香更不解,到此地步,映月没有必要对他说谎,但凭所见所知,他实在猜不到她的目的。就像她突如其来的出现那样,这个人太过难以探知。
“香帅听说过伥鬼吧,你可以这样以为。不过我想此时更重要的不是此事,你的朋友们该等急了。谁知若是去的晚了,是否真就唯留音容了。”
楚留香摇头道:“我必须带走她,她该为她的错而赎错。”
映月抱起人放于床上,淡淡道:“那么香帅以为,她这样的高手,你能将她制住几时?五处穴道,她又需多少时间解开?你和你的朋友,还有多少时间可逃?”
楚留香心骇片刻,他出手之快她能看清,那么她的武功也绝不亚于琵琶公主。制住石观音这样的高手确实不易,但一旦打败却也不难,若是无人阻拦给她解穴时间的话。石观音若再复起,没有第二面镜子能给他碎,等待他和也许还活着的朋友们的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未知的东西总叫人恐惧,何况是一个从未知底细藏到如今的人。
但就此放过却也不可,楚留香佯做转身,走出一步后猝然回身,无声拿起桌上酒杯,腕力如弦发,掷杯向映月身侧而去。
下一霎,酒杯被稳稳握住了。
映月似笑非笑道:“香帅的时间不多了。”随后随意垂手将酒杯摆扔,袖也自然垂下,酒杯砸到了镜碎之处,又是一声脆响。
这声响似也是楚留香逃离的信号,他道:“回头是岸。”而后使出轻功很快飘远。
映月神情不变,几息过后,才自袖中摊开微颤的手掌。幸亏内力不在,身体的反应和直觉还在。
碎片中的破碎瓷杯,杯壁里外赫然是两道血色。不过在一堆同样沾着血色的零落碎片中,并不孤零突兀。
夜已经有些深了。
映月淡看石观音一眼,点起一盏灯向外走去。
“你去哪?”她恢复了平静之色,分出心神问道。而她的神态虽然平静,却给人感觉莫名与那夜叛乱的时候顶着王妃假面挽留的她重合。
假的时候,是真是假,出于私欲,真的时候,似真似假,是为什么呢?
映月不痛不痒道:“留在你身边等死吗?”
她的脚步未曾停顿,说完这句话时,已步入了夜色中。
这个地方白日就已足够诡秘,夜晚更是难言。凭着耳力就近找了一间有水流声音的屋室,分不大清是什么样式,不过有水就好。提灯入室又点起屋中灯火,果见壁上是曾见过的虎口,正潺潺流出清水。
在室中翻找一阵,找到伤药衣物一类后,匆匆洗浴换过衣物,对灯上药草草包扎伤口。
一切毕后,吹灭灯火,提灯原路返回。
夜中的风有些大,不知是什么树的枝叶摇得沙沙作响。风过叶坠,好在没有卷起的沙尘,应该说这里从无沙尘,因为总有人不知疲倦不敢疲倦地
扫。
落月摇情满径树。
接住一片落下的薄叶,立于石廊尽头,正对所视是那人的居室。放下提灯,倚靠侧坐,极随性洒意的姿态。
她想她的确是守在她身边等死的。
薄叶在指间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庆幸这是片未曾枯萎便被风吹落的叶子。和着风声,和着寂凉,她垂眸轻轻吹奏起来。
声音有些轻弱,在夜中渐渐飘远。
石廊的那头,不知何时立了一人,静静地聆听着。风卷起她的衣角,不曾染上尘埃的模样。半晌,远远开了口:“为何?”声音传达到另人耳畔,似是就在身边,轻柔而带着足够的底蕴气力。看来是恢复了,映月想着,回道:“什么?”
石观音却不再问了,叹道:“你是个十足的骗子。”
“也许。”
一在头一在尽,一立一坐,遥遥相对着,没有相望。映月展开缠着白纱的手,任手中薄叶翩飞远去落地,在这样的风声中蓦然笑语道:“酒要喝就要喝最烈的酒,人,也要恋最美的人。你要是没这么好看,我的确不管。”
她的确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