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在风中垂摆飘荡,少女坐在杨柳岸上。千种风情有人说,便不算好景虚设,纵是冷落清秋,多情无需伤离别,便端的是风月无边。
少女手中捧着一枝开到极致的荷花,绽开无邪笑靥。身后立了个面色不耐的年轻貌美道姑,手中拂尘万缕柔丝也随柳枝一同飘荡。
她本是注视着身前的少女的,可余光被碧粉占尽后,不知记起了什么,神色恍惚起来。
“李姑娘?李莫愁?莫……”何沅君笑语最后一字还未唤出口,就被李莫愁逼视咽回了嗓眼。这些时日其实都算常态,今日倒不晓得为何,瞪她的目光比从前凶残许多。
长也不长,短也不短,距那日过去已有一月余。而一月多的日子里,二人七日换次落脚之地。一路下来,就换到了这里。
八月的江南,八月的嘉兴。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景正当季。
何沅君笑笑,仍是不怕,微微摆首无奈,回身将手中荷花递了过去。还未到手,荷花清香先袭来,随风扑了满面。李莫愁不解接过,轻嗅片刻,而后问道:“作何?”何沅君却不看她了,搅动浸在水中的洁嫩赤足,搅起一圈圈互相交叠又荡碎的涟漪,感受那份浸凉,意足慵懒道:“衬你。”
李莫愁哼道:“哪里衬我?”
何沅君煞有其事地点头,后道:“再添些刺更好。”反正背身看不见李莫愁脸色,她越发大胆:“那就像了,惜乎此地仅有荷花。”
说完才回首看,李莫愁神情冰冷,手里的花不知何时碎成了片片残瓣。
倒比遇见时脾气好多了,何沅君满意地想。浑不觉是被她气习惯的。
“也幸好是荷花,开得正好的荷花。最美的时候,最衬正好的你。”微微低头矜笑一霎,再抬首眸中倾满天光,却只装进了一人,李莫愁入神看那粉唇微动。
“应节最美,所以衬你。”
而后李莫愁眼睁睁看那人脸色胜过了荷粉。听的人没事,说的人莫名先羞。这深过荷粉的颜色,若能调成水粉,绘成彩绘,绘在有情人心头,怕是千金追捧,一笔难求。
是画在心头上的颜色,和着心头血,融血入骨。画的是谁?是住在心尖上的人,忘不得,放不掉,直到百年之后,心都腐朽失了颜色,这色才落得掉。
李莫愁此时是不觉有甚的,但也是这些日子头次见她不坦荡的模样,于是笑了。笑看何沅君佯做什么也没发生,无所事事地又摘下一枝早熟的莲蓬,轻剥出莲子,也不去莲心,直接喂进口中,而后半晌没说话。
“不苦?”李莫愁难得主动问道。
何沅君回头,此时脸上颜色已消下去了,面色却是苦哈哈的,李莫愁蹙眉正想问怎么回事,她就自己开口了:“苦的不想说话。”
李莫愁舒展眉头,微笑道:“活该。你不知莲子心苦?”
“知道,但就是想试试是怎么个苦法。”
“……那你是真的活该,自找苦吃。”
何沅君不反驳,口中还有残余的涩苦,垂首喃道:“可我不后悔呀。”随后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恨的人都死去的话,你会开心么?”
李莫愁道:“得先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