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剑自南薰门登上城楼往下看的时候,只觉得眼下一阵眩晕。
一排排兵士列于城下,宛如黑云压境,目之所及皆是兵甲映射的寒光,明晃晃一片,是真正的甲光向日金鳞开。
他还是低估了萧启的能力,当时觉得一个大名府,哪来的二十万兵,只怕是谎报军数危言耸听,如今看来二十万还不止,只怕萧怀瑜持兵符沿途又吸纳了不少人。
与萧沛那群乌合之众不同,萧启带来的是真正的军队,军容齐整,纪律严明,往城下一站就带出一种压城的气魄来。
若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卒,看见这场面只怕双腿一软就跪下来了。
但他却得站着,用钢筋铁骨撑住那双腿,就是战死了也绝不屈膝。
他若是跪下了,那这城里的人便避无可避,整个大楚国便跟着跪下了。
“你觉得我们能撑多久?”萧怀剑偏头看着卫业征。
“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眼看着卫业征即将开口,却又改了主意:“还是假话吧。”
卫业征笑了笑,“我们大楚福祚绵长,千秋永存。”
“太假了,”萧怀剑跟着笑了笑,转头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皆是敌军,若大楚能经此劫难而不衰,那当真是福祚昌盛了。
“那真话呢?”
卫业征轻声道:“只要这城不塌,我没死,他们就进不来。”
萧怀剑皱眉,卫业征笑着拍了拍萧怀剑肩膀,“放心,我福大命大,跟着将军什么场面没见过,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将军让我守南薰门,可能就是觉得我福气大吧。”
“等到时候赶跑了敌寇,我就让这汴京城的百姓奉你为门神,将你的画像往门上一贴便能夜不闭户。”
“得了吧,”卫业征笑道:“这一扇门还不够我守的啊?还让我守千家万户。”
两个人无视城下虎视眈眈的敌军相对而笑,音容和煦,宛若汴京城里最风光无限的翩翩少年。
这几日萧怀剑日日宿在紫宸殿,与沙盘图纸为伍,累了就在榻上小憩一会儿,终日不卸甲,一觉睡醒总觉得有人趁他睡着将他蒙头打了一顿,身上没有一处不酸痛,但一站到图纸前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
从外面回来,萧怀剑抓紧时间休整,到时候一旦打起来只怕会是一场恶战,没有几天几宿都停不下来。
萧染在秦让陪同下提着宫灯进来时,正看见萧怀剑躺在榻上,一张贵妃榻尚且不够长,萧怀剑一身钢甲不得蜷曲,只能将腿搭在贵妃榻把手上。
这么睡着了一会起来腿上血液回注必定得麻。当即吩咐秦让去搬张大床过来。
二月天气算不得暖和,萧染脱了翻毛大氅给人盖在身上,刚一触及萧怀剑立马惊醒过来,弹跳而起,全然没有刚睡醒的惺忪状态。
“打起来了?”萧怀剑惊问。
再一听外面动静,静悄悄一片,并没有刀戈火炮之声,这才松了口气。
“再睡会。”萧染皱眉道。
“不睡了,睡不着了,”萧怀剑搓了搓脸,“一会我再出去巡一圈,防止敌军趁夜偷袭。”
“让他们去就行了。”
“众人皆有任务,就我一个闲人,我不去谁去?”萧怀剑笑了笑,“宁将军还是偏着我的,我还有张榻能小憩一会,卫业征他们只怕现在还在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