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残秋你……”

冰水浇上炉火一般，疯狂的情绪似乎稍微冷静下来。君随弈重占主导位。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君随弈沙哑道。

香残秋似乎看出来了他人格的切换，嗯了一声：“无人可知，不必纠结。”他这样说着，自己也觉得自己节外生枝。罢了罢了，先不要想这些。

“你——咳咳，为什么能走了？之前都是装的？”

“并未假装。汝将来若能知晓事情全貌，自然也便会知道，无需多问。坐上来吧。”香残秋微微挥袖，地上现出他的那一张榻。

君随弈喘了几口气，问道：“我带上棠玄羲可不可以？”他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语气竟然也绵软了下去。香残秋微微颔首，君随弈于是说着谢谢，勉强迈着疲惫步子一步步走向躯体已经凉如秋水的棠玄羲。将他抱起来的时候，失去了刹那的知觉，他踉跄了一下。还是想着不能把玄羲摔了才站稳的。君随弈已然看不清眼前事物，只是凭着直觉知道香残秋不会把榻搁在离他远的地方才摸索着将棠玄羲摆成坐姿放在上面，自己便不受控制地倒在上面。

“抱歉，在上面染血了……先说好，要是能找到青仪……咳咳，你就好人做到底，让我把他也放上来。不会拒绝吧？”

“汝是如此厚脸皮，吾又能做什么。”香残秋将君随弈的背稍微推离榻的玉板，运掌扣住他的大穴轻缓渡去灵元。神色愈发凝重，道：“汝浑身沉伤如此严重，又似全为一年内的新伤，是不曾好好养过？”

“是。”

“……为何。”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下了凡以后发生了许多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玩死，我真是好傻啊，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世上存在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自己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只是想活着——不是撑着白骨皮肉，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有情感地活着，别人无法企及的浓艳情感……咳咳，咳咳，哈哈哈哈，即使是现在我都可以说我自己是一个玩得起的人，但是假如让他们几个死的人是我，我……我，我就真的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傻子了。”

香残秋知道了。

君随弈的记忆里，自己是没有“哭”和“眼泪”的，也鲜少见人哭过，所以当他哽咽一声死死地握住棠玄羲的手，一滴温热的眼泪坠落在他的手上时，他还道：“雨？”

“非也。随弈吾友，那是汝活过的代价。”

君随弈低低地笑着，抬手去抹：“甘之如饴。”

“只是，泪这种东西，要等到你流出暗红色的才叫代价。我流过……哎？现在好像也在流啊。流过的泪多了就便宜了，你又流过多少次血泪。”

“吾不曾流泪。吾流泪不被任何人允许,更无人看。”

君随弈笑了一声。“走吧，走吧。”

他找到了棠青仪。他竟然已经被挖去了全身骨头和胸口元丹，躺倒在血泊里。君随弈咽了咽，仍是将他抱上了榻。

君随弈倚到两人中间的位置，双眼轻阖。很困。

香残秋别过了头：“那汝先睡吧。吾代汝去寻……嗯。”

君随弈道了声谢谢，然后是几乎没有办法被听见的声音：“……两个人，两次了。且看。”

香残秋没怎么听懂，只是隐隐觉得君随弈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还是独自走了。以往这样的伤势他早就睡过去了，现在却硬是撑着眼皮没有昏过去。万蚁噬咬般的伤痛，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一类的事，君随弈半点不怕。权当自己从来就在自己记忆深处挥之不去却又完全回忆不起来的那无间炼狱便好，权当自己不曾沐浴过阳光便好，他也许还真能做到。是出于一种必定要将事情终章的强迫。

本王会轻易善罢甘休？

笑话。

真是很有胆量啊，能触到本王逆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