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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拢宁玠(2/2)

楚淮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回过头对年轻男子说道:“人间之事,本宫只知人定胜天,事在人为。宁公子以为如何呢?”楚淮之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声音轻轻地,像雪飘落到树梢。

不等年轻男子回答,楚淮之又歉意说道:“偶遇宁公子,实乃缘分,只是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了。”

说罢便朝着太子东宫方向去了,辛陶撑开伞默默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身影渐渐变小,宛若两点,最后消失不见。

那位年轻公子口中还在反反复复念着什么,雪渐渐下得大了,好半晌,那公子才眼睛一亮,似乎想通了什么,朝着楚淮之离开的方向大声喊着:“宁玠,我的名字。”

声音刚出口,便被风雪击溃,破散在空气中。宁玠也不管,扯过腰间

的酒葫芦,一边仰头痛饮,跌跌撞撞往宫门去,一边口中唱道:“来也空,去也空,空中偏要寻白鹿。生亦难,死亦难,难中偏要逐海棠……”

后面的渐渐被风雪掩盖,便听得不太真切了。

守宫门的侍卫问旁边的人:“这宁公子在唱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别问俺,俺啥也不知道,就知道守宫门。认真点,今儿个大年初一,大小官员都要进宫请安,乱得很,出了事,谁都耽搁不起。”

那问话的侍卫碰了一鼻子灰,不满地嘟囔着:“还有半个时辰就换班了,哪会出事。”虽这么说,却还是端正身子,握好长矛,紧紧地盯着每一处。

时近酉时,大雪还是纷纷扬扬,像鹅毛,像柳絮。楚淮之推开窗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辛陶拿来披风为楚淮之披上:“公主,虽在屋内,有炭火地龙,可窗前寒风涌灌,还是要小心着凉。”

楚淮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淡淡道:“哪有那般娇弱?太子的庄子《秋水篇》可念完了?”

辛陶未开口,就听见太子的声音从内间传来:“阿姐,我读完了,可以去玩了吧?”声音有些怯怯的。楚淮之转过身,就看见小太子的脑袋探了出来,身子却藏在帘子后头。

楚淮之招招手,小太子就蹦蹦跳跳的出了来。到了楚淮之身边,小太子又喊了声:“阿姐。”这句却比刚才那句声音大了很多。

小太子的声音软糯纯真,带着浓浓的依赖,楚淮之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摸了摸小太子的头顶的软发,柔声安慰道:“外面大雪,看不清路,不若等天放晴了,阿姐让辛陶陪你一起堆雪人?”

小太子撅噘嘴,就知道阿姐说话不算话。

楚淮之从小天赋过人,琴棋书画,经史子略无有不通,连剑术也师承楚国第一剑士燕荆。在辛陶眼里,公主没有什么是不会的,可是楚淮之知道世间之大,书籍浩如烟海,奇人异士甚多。自己所了解的不过是天地一寸,所学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就比如眼前这个——哄孩子。看着小太子差点将不高兴写在脸上的神情,她想她是该回去好好翻翻书,看看可有哪本书上记载着如何哄孩子了。

可想归想,可这小太子若不哄好,待会肯定又要闹脾气不肯吃饭了。楚淮之弯下身,继续安慰:“要不,阿姐也来?”

小太子面上假装颇为艰难的答应了,内心里的小人早就高兴得满地打滚了。不行,不能让阿姐看出来。父皇说孤是未来的天子,一定要稳重,要稳重。

小太子的脸憋得通红,楚淮之还以为小太子不高兴,想了想,今天是大年初一,听说民间都会给小辈礼物。于是楚淮之又贴心地说道:“不然,请父皇免了你明日的功课?”

小太子这下是彻底要憋不住了,推了辛陶和楚淮之就往门外走:“天色已晚,孤就不留阿姐了,阿姐早点回去休息。”

等将二人推到门外,小太子啪的一下就将门关了个严实。辛陶狐疑道:“太子刚刚还说要公主陪他吃晚饭的?”大人物的心思果然都是难猜的。

楚淮之更是茫然,只以为自己的言而无信让小太子深受伤害,心下决定,待会就去求父皇准太子三天假期,以做赔偿。

小太子躺在软塌上,手里捏着芙蓉栗子糕,高兴得都要飞起来了。他还不知道还有一份更大的礼物给他。伴随着这份礼物的还有一个对他一生都产生着至关重要影响的人。这是后话了。

夜渐渐的有些深了,楚淮之命人将洗梧殿的前殿门打开,婢女太监都乖觉地撤去了殿中多余的摆设,在殿正中铺上了一块兽皮毯子,在毯子上置了一方矮几,矮几上又置了几式点心,马蹄莲酥、松子糕等等。辛陶见殿内昏暗,点上烛火送到了矮几上。

楚淮之跪坐在毯子上,眼睛透过明暗摇摆的烛火望向门口被风吹斜的大雪。洗梧殿的殿门宛然就成了一个画框,纷扬的雪景却是画中圣手也难绘一二。

矮几旁边不知何时放了一火炉,炉上正放着铁壶,夏时正拿了把钳子往炉子里添炭。门外是簌簌的雪声,门内却是在煨着炉子,暖意盎然,静谧十分,只听见咕噜咕噜连绵沸腾的水声。

等楚淮之从雪景中抽回神思,辛陶就递上了一杯刚泡好的茶:“公主,这是靖州府进贡的雀舌,您尝尝。”

楚淮之接了过来,打开茶盖,一股清新的茶香就扑鼻而来。她微微抿了一口,只觉入口微苦,回甘无穷,茶香缭绕肺腑。纵是少言如楚淮之,也忍不住开口赞扬道:“辛陶,你泡茶的手艺又精进了。”

辛陶微红着脸答道:“公主又取笑奴婢了。您忘了,是您让奴婢用今冬第一场雪水煎茶喝的么。”

辛陶这么一说,楚淮之就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怪不得方才觉得那水与平时不同,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为东宫招贤纳才,都忘记了。

楚淮之点点头,不回辛陶的问话,转而言道:“我瞧这茶极好,你多朝内务府要点备着。你和夏时再准备三个大肚青瓷坛,将雪接满,埋在院内的梨花树下,待夏天再挖出来,莫要忘记。”

幸而辛陶也没真打算要什么答案,见公主郑重其事得吩咐了差事,辛陶、夏时也一脸严肃的允诺绝不负公主厚望。主仆之间的气氛活像在交托何等家国大任。

雪渐渐地停了,煮茶所用的铁壶也渐渐归于沉寂,夏时在打瞌睡,头几乎都要偎在矮几上。楚淮之还是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桌上的点心不知何时已被撤下,换上了堆积如山的卷宗,楚淮之不停地翻阅着,神色显得有些疲惫。

“公主,您该去休息了。”辛陶不知何时到了楚淮之身侧。

“无妨,瑾儿还小,又是新年,我这个阿姐总该送他一份真正的礼物。”楚淮之放下手中的卷宗,眉眼之间褪去往日的冷冽,隐隐约约可见温柔。

“这是各地少年名士、权贵子弟的名册”辛陶瞥了一眼卷宗,直接问出了声,也不曾想过这番话是否会招致祸患。

“嗯。”楚淮之淡淡应了声,仿佛没注意到辛陶的“冒犯”。

“公主为太子殿下选取良才可是看中宁公子?”说着辛陶转到楚淮之身后,轻轻地按捏起她的穴位。

“宁公子?辛陶觉得此人如何?”楚淮之有心培养辛陶,故意问道。

辛陶垂下眼眸,手下的劲道不轻不重,答道:“公主看中的人自然都是好的。”

楚淮之听了这不痛不痒的回答,心中着实有几分恼怒辛陶的不争气。她示意辛陶停下,半晌,才说道:“辛陶,你在本宫心中,你与夏时她们是不同的。”

她这话一出口,辛陶的心里就泛起了酸意:“公主。”

辛陶是先皇后选来赐予长公主的,从小与长公主一起长大。从她第一面见到长公主,辛陶就知道长公主以后一定是纵云游海的人。在那以后的数年里,辛陶知道长公主的愿望便是守护着太子和楚国,辛陶别无大志,她只想一心守着长公主就好。

楚淮之的这句话让她了解到,守护公主,并非是深夜奉茶,寒时添火。因为这些夏时都可以做。辛陶要做的,是成为公主的左膀右臂,而非是洗梧殿中随意可撤换的普通宫女。

辛陶跪在地上,衣袖中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公主,是辛陶魔怔了。”

楚淮之叹了口气,起身扶起辛陶,道:“夜深了,带着她们下去休息吧。”

“是。公主也要早点休息才是。”辛陶顺从地站起身来问道。

楚淮之点点头,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辛陶正要退下,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公主,您说宁公子会将海棠移植到东宫吗?”

楚淮之走到门前,院子里梨树的枝桠因落满雪仿佛开了千万朵梨花,轻盈洁白。她看着这树,手中的佛珠转动,笃定道:“会的,他会来的。”

冬日可开春日花,何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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