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这段时间已经在业界声名远扬的博约执行总白易形大清早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比往常任何一天都要早。
这一天正是新兴科技博览会召开的日子。
秘书敲门进来, 端来一杯早茶,有点惊讶于白易形今天来的这样早, 还全身上下换上了齐整的礼服, 这也太早了。
但是秘书没敢多话,因为白易形此刻正站在办公桌旁的窗子跟前, 朝远处眺望,像是陷入了某种忧郁的沉思, 周身萦绕着一层落寞。
身边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的习惯, 三年来,几乎每一天, 白易形都会来到窗户跟前,以沉默的目光, 在沉思中极目远望,待上许久。
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更没人知道这位炙手可热的年轻总裁忧郁从何而来, 但是人们最起码知道,每当这个时候, 白易形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来打扰她。
由于资历尚浅,博约公司还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够租下京城三环高新技术园区的地皮, 只能先设立在稍微靠外的四环软件园内, 但是以现在的发展势头, 人们相信, 博约进军高手如云的中关大街片区是迟早的事。
白易形的办公室朝向东面,采光不算太好,这其实并不是一开始CEO办公室应该在的位置,是她自己执意挑中了这间。
向东的窗户朝向,恰恰冲着遥远的中关大街的位置,准确的说,穿越眼前绵延堆叠几十公里的摩天大厦群,是正好朝向W&H总部大厦的位置。
这是白易形的秘密,每当她站在这里,朝着那个看也看不到什么的方向看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贪心的回忆着与那个人相关的每一件琐碎小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然这些灰尘般的往事根本就不会留在那个人的心里留下任何印象。
白易形知道,这只是属于她一个人品尝的回忆。
长达十年的回忆。
在白易形的记忆里,她的这一生是从认识乔樟那一天才开始算起的,在此之前的一切,和那一天以及往后的日子比起来,都成了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背景板。
那一年,白易形22岁,是京华大学经管学院本科四年级的优等生,在学院里属于自信张扬的令旁人艳羡的那种楷模学生,各种保送升学的offer接到手软。
既然能成为学弟学妹们的楷模,那必然是付出了多于常人的连续四年的努力的。
白易形看起来比别的同学更为早熟,想到未来,家境一般的她最先想急于解决的就是经济问题,于是从大一起便开始学着做做股票,她没有股票老师,所以跌跌撞撞走了不少弯路,但最终靠着聪明的头脑和刻苦钻研的毅力在国内股市中捞得了第一桶金。
她很清醒,追求金钱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相反,财务自由也是人生自由的一部分,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她花费了整个大学期间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为这一件事而努力。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大学时代果然是人生中的象牙塔,每个人都在这段时间内享有最宝贵的自由,有人用这段时间来发奋图强学习专业知识,有人选择及时行乐虚度光阴,有人热衷交际与恋爱,有人钻研致富法门。
不同的选择,指向不同的人生轨迹。
就在白易形在股市中渐渐摸索出来些门道,物质生活日益优渥的时候,经管学院发布消息要组织一次短暂的出国交流活动,去观看美国华尔街一年一度举办的那场金融盛典——操盘手大赛,不过,需要自费。
仅自费这一条就劝退了一大半同学,但白易形毫不犹豫的报名了,她想去看看世界级的金融人都是什么水平,虽然花费不小,但是值得。
正如她预想到的,那场大赛的一切无疑都让她内心激情澎湃,也让她意识到美股市场远比国内市场要复杂得多,想在这里有一席之地,难如登天,她折服在这些参赛者们华丽的股票运作技巧当中,觉得自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人头攒动又宽阔的华尔街交易大厅里悬挂着几百块屏幕,上面显示着各个选手密密麻麻的K线图,从图表的变化来看,每个人的反应力都相当迅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由于每位选手都在制定的单格小房间内操盘,在门口进进出出的观众们是看不到选手的样子的,只能通过每一个人专属的屏幕判断谁是谁。
在强者如云的选手中,有一块屏幕上的曲线走势却比其他人还要快上许多,从头至尾几乎没有停顿,好像它的操控着简直不用思考的一样。
屏幕上的曲线流畅的像一场舞蹈,白易形忍不住瞟了一眼屏幕左上角参赛者的名字,“Zhang Qiao”。
当白易形专注于乔樟运作的那两只股票的时候,她几乎都要为这个选手高超的股票技术着迷,眼睛再也没有往别的屏幕上放过。以屏幕为媒介,乔樟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一种使她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赛场评委似乎也乐于时不时品评一下乔樟的表现,当时的白易形只是个懵懂的来做短期观众的学生,对美国资本圈内的事一无所知,自然不会知道评委们为什么会对这个选手抱有这么大的兴趣和期待,还以为别人也只是和她一样,单纯被乔樟娴熟的技巧吸引了呢。
从第一场比赛过后,白易形就开始忍不住对乔樟其人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前后两个月,她从不错过任何一场乔樟参与的比赛,乔樟精湛而富有特色的操盘能力令她眼花缭乱。
白易形幻想着,能做出这样成绩的操盘手乔樟该有怎样灵巧的心灵,怎样毒辣的眼光和判断力,她的手指敲在键盘上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速度和力度,配以什么样的表情?
虽然从来不认识乔樟,可是白易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满脑子想的都是乔樟,说来可笑,她甚至都不知道“Zhang Qiao”这个名字代表的是男是女,又是哪两个汉字。
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着迷于一个一无所知的人。
连续一个月,她从其他观众的闲言碎语中听到,能够来参加华尔街这场金融赛事的选手都是来自全球金融领域的精英人士,而其中多少人又不乏拥有显赫家世的传闻。
人们在川流不息的华尔街周边,一边欣赏比赛,一边时不时津津乐道的聊起这些金融界的风云八卦。
于是在白易形的幻想中,乔樟或许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神情高冷的、在高等学府金融学院科班出身的成熟高雅的女性——从诡诈轻巧的操盘风格来看,她想她大概率会是个女人。
在角逐出八强过后,国际基金委决定休赛一周,并为进入前八名的选手每人一块纪念奖杯和180万美元的参赛奖励。
在奖杯的颁发现场,白易形终于第一次见到了乔樟。
使她惊讶万分的是,乔樟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丝毫不像她幻想中推断的形象。没有戴眼镜,神情也不高冷,白易形完全懵了,乔樟竟然是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女孩!
白易形的心脏在胸膛里咚咚作响,她一丝一毫也不放过乔樟在台上的一举一动,那一瞬间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即使过了十年也让她记忆犹新。因为那对于当时的白易形来说是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还记得乔樟当时是穿着一件漂亮的连衣裙,用青葱少女特有的极其敏捷的步伐,跃上最后一级台阶,嘴角牵起的充满青春活力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点亮了周围的一切。
当时令白易形大为震惊的是,一个操盘能力成熟又老辣的选手,竟然是那么年轻美丽,潇洒大方的一个人,难道不使人惊奇吗?
隔着老远,混在籍籍无名的人群中,白易形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台上的乔樟,短短几分钟的台上时间,这个女孩儿便已进入了她的心里。
她观察着远处的乔樟,从这一刻起,在她的眼中心中,围绕着乔樟的,已经形成了一道光轮,一道有关富贵与非凡的光轮,将她一击命中,以致一生钟情。
不过也就是这短短几分钟,让天生善长揣摩别人的白易形立刻察觉到,台上那时刻挂着自信笑容的女孩,表面上是一个热情活泼、古灵精怪又极善于逢场作戏的烂漫少女,但同时内心深处又是一个对自己的人格要求非常严格,忠于信念和目标高远的人。
白易形下意识的感觉到,乔樟的这种里外的差异性,这种鲜为人知的艺术化的双重性综合起来所散发出的魅力,会将这世间多少人迷得神魂颠倒。
休赛的这一周,虽然白易形极为迫切耳朵想再见到乔樟,可是一来没有机会,而来她也耗不起这白白流走的高昂的生活费,她只得选择回国。
当她再一次回到亲切美丽的京华校园,再一次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的宿舍里时,她发现从那时起,脑子里除了乔樟的倩影,其他任何事物都再也引不起她的兴趣了。
她第一次从自信的高坛跌落。世界很大,而她是那么弱小,她要跨越多少艰难险阻,才能让驻进心里的那个人也看的到她?
白易形查阅了所能找到的所有信息,但有关乔樟的信息很少,只查得到几个月后她顺利摘得了华尔街操盘手大赛冠军的桂冠。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白易形这么想着,她想不出除了乔樟还有谁能拿到那个冠军。
随着毕业季的来临,白易形也面临选择,是直接在国内企业工作,还是继续深造,如果要深造,去哪里比较好?
在考虑每一条出路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想想这样走下去和乔樟的世界相交的可能性有多大,她早已不知不觉将自己的前途命运和乔樟联系在了一起了。
正在盘算的时候,京华设立了一项数目不菲的新的奖学金,说是一位华侨捐助的,白易形显然要代表经管学院出战,虽然她并不怎么缺钱。
既然每个年级只评选出一位获奖者,竞争无疑是激烈的,白易形天生好斗,她就是为这么激烈的竞争性才加入进来的。
在最终三位候选人答辩竞选的现场,她瞧见了来自物理学院的时学谦,白易形没有把这个看起来就腼腆文静的竞争者放在眼里,看到时学谦上场前那紧张的发白的脸色,和朴素到寡淡的着装,一瞧就是没怎么参加过集体活动书呆子式的老实学生。
可是白易形却对时学谦这个人升起了一丝兴趣,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时学谦的时候,让她想起了乔樟。
如果说乔樟是极致绚烂的跃动,那么时学谦给人的感觉就是极致严苛的沉静。
世界上竟有如此处于不同极端的两种人,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让她在看到时学谦的时候不由想起了乔樟吧,白易形暗自揣摩着,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
白易形正这样想着,时学谦已经走上去开始了答辩,当她把四年的研究论文展示在ppt上的时候,白易形一下子收起了小觑之心,甚至有点微微惊讶。
最后评选结果公式出来,自己落败,时学谦胜出,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挫败,而是转头去看时学谦的表情,她有些好奇。
可惜,时学谦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既没有喜形于色,也没有装作荣幸谦虚的样子,白易形只通过她稍微放松的双肩看出来一丝如释重负的情绪。
如释重负,为什么会是如释重负?
后来白易形通过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位时学谦是个孤儿,四年来都埋在科研里了,生活方面四年来就靠各种奖学金续命,现在连出国申请的申请费都凑不齐才来竞选这个奖学金的。
“一个可敬的小傻瓜。”这是白易形当时对时学谦的印象。
连经济基础都搞不定还一天到晚追求什么高大上理想的人,在白易形的价值观里,是既可敬又傻缺的。
淡泊名利?
白易形很现实,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你若淡泊名利,名利也必然淡泊你。
那时的白易形想到这里,不禁感受到了一种命运的可悲,人的一生总是很有限的,如果用它来追求物质生活质量,那必然没空再留给奢侈的所谓理想,如果不管不顾的去追求理想,那生活上必然时时面临捉襟见肘的窘境。而要如果两者都兼顾考虑,一部分留给理想,一部分留给生存,那两者将都不能取得卓越,最终都归于平庸。
普通人的命运里容不得两全其美的,一个清醒的成年人得学会取舍,这是白易形的人生信条,也是她为自己追求纸醉金迷的一生所找的论据坚实的借口。
毕业以后,白易形很快就把时学谦之类的人都忘了,她最终决定去英国攻读一年硕士,之所以选择英国,一方面是因为英国硕士大多是一年制,时间短,花费不会负担不起,二来可以毕业后去到美国华尔街就职,她精致的设计着自己的前途,盼望能早日与乔樟相见。
在英国的那一年,白易形逐渐陷入了漫长的孤独与思念之中,每每想起乔樟,白易形心头总是浮出那种遥不可及的忧伤,她也愿意那样忧伤,心甘情愿的一遍遍加重这种忧伤,这忧伤与思念越沉重,便会越加催使她更加拼命的努力,她甚至有点享受这种痛苦。
一年中她掌握了更多的能力,也一步步想尽办法窥见了上流社会圈子的一角,她渴望进入乔樟的世界。
她时时刻刻都想着关注有关乔樟的信息,知道乔樟在美国建立起了一家名为W&H的新公司,就在她即将硕士毕业的时候,她得知乔樟将W&H的第一分公司设在了国内京城。
白易形激动的差点晕过去,她想不到乔樟发展的这么快。
乔樟进步的越快,越让她觉得遥不可及,可是越是遥不可及,就越激发她想要接近的渴望。
白易形飞速权衡了一下,如果去竞争激烈的美国W&H总部找工作,晋升一定很慢,而如果进入国内那家第一分部,加上她在国内的人脉,她想她一定会在七八年内坐上分公司部门主管的位置,十年内成为分公司总经理也不是不可能,而那将意味着乔樟一定会认识她,甚至记住她。
白易形毫不犹豫的回国,向W&H京城分公司投了简历,并且顺利进入营销部。
在W&H工作的那五六年,是白易形最痛苦也最甜蜜的五六年。
她以优异的表现进入公司,后来知道乔樟作为集团总会每隔一年亲自来一次分公司。
这让白易形升起了无限希望,想看到乔樟,在公司里与乔樟相遇,成了她最大的愿望。
但是按照公司的惯例,营销部新进的职员头两年都必须要被派到南方某城分部历练两年——W&H的直属工厂在那里——等熟悉过从生产包装到外销的整个流程后,才能回到京城营销部,并享有优先晋升机会。
想要头两年就见到乔樟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白易形有些懊恼,每当听说乔樟来国内分公司出差视察工作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躁动不安,总想想办法给京城的上司打报告找各种理由在那时候回去。
上司以为她是急于晋升,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渴望见见乔樟。
是的,她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这份自己心底的秘密,就是她多年来对乔樟的感情。
她的条件很不错,既是名牌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又长得很是漂亮,善长交际,身边追求者不断,可她从未看过那些人一眼,她一味的骄傲的守护着自己心扉。
在白易形看来,只有不太爱的人才会把爱字挂在嘴边,他们吹嘘爱情,标榜自己的痴情,随意倾吐自己对某人的思念,那只能说明他们还爱的不够深。真正的刻骨的爱,是绝不可能随随便便说得出口的,只能是埋在心底的、用来独自品尝的隐秘的钟情。
从这一点上,她更加确信了自己对乔樟的爱是别人无法比拟的,没错,任何人都不可能和她对乔樟的爱相提并论。
两年后白易形终于回到京城公司,上司很看好她,提拔她作为一个项目的负责人,她完成的不错,一年后又晋升为项目副主管,但是她并没有多么开心,因为这一年,乔樟没有来出差。
她从同事那里打听到,是因为欧洲分部那边有急事,集团总才临时改变了计划,京城暂时来不了了,工作内容改为京城分部经理以上的线上视频会议来完成。
白易形就这样一年一年难捱的等待着,期间她也听过一些关于乔樟的八卦,有人说集团总一心励精图治从来没想过谈恋爱,就是个活脱脱的事业狂魔。
这一点白易形并不赞成,从各种抛头露面的节目报道的视频来看,乔樟的确不像有恋人的样子,可要说乔樟对感情丝毫没有兴趣,白易形是不相信的,她关注了乔樟那么多年,自忖比身边任何人都要了解乔樟,乔樟才不是外界流传的那样。
无论外界怎么评价乔樟,天才也好,华尔街妖女也好,事业型女性也好,都不是真正的乔樟,白易形从来不信这些。
她笃定乔樟不是不爱人,只是还没找到一个值得爱的人而已。
她尽可能的搜查有关乔樟的一切消息,有次便发现了一件巧合的往事,那就是原来多年前给国内高校提供一笔数额不少的那项奖学金的人竟然就是乔樟。
知道了这一点,白易形突然为自己没能得到那笔奖学金而有些气闷,同时也让她连带着回忆起了那个赢过她的幸运儿时学谦。
她都快忘了这号人了,这时候想起来,不禁对时学谦有些隐隐的嫉妒。
到第四年末的时候,似乎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乔樟。
乔樟自然是理性出差过来的,白易形提前好几个小时就悄悄溜到乔樟必经的下车的门口去等待,这时她的职位虽然已经不低,但是依然不能直接迎接乔樟。
即使只见到了乔樟一眼,她的魂魄也被夺走了,埋藏了多年的单相思像洪水一样险些要将她冲垮。
她的办公室和乔樟的办公室离着十万八千里,根本不在一栋楼里,乔樟只在京城停留三天,这三天也轮不到她直接向乔樟汇报工作,难道要什么都不做的等着这三天流逝吗?
不,这绝不是白易形的风格。
她想了想,乔樟身边没有什么可以调动的职位让她暂时顶包,乔樟每天接触的人里,除了分公司的经理、主管,就只是她从纽约那边带过来的秘书、助理们了。
想要接近乔樟,难道要去总裁临时办公室门口当清洁工吗?
这个念头一从白易形脑子里划过,又立刻被她拽住了。
思考片刻,她真的想这么干!
堂堂营销部项目副主管去顶包了公司保洁,这怎么看怎么诡异,上司也不会同意的,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况且她的直属上司也不经常会去那栋楼汇报工作,于是白易形干脆请了三天假,然后偷偷溜到乔樟待着的那栋楼里花点钱上下买通了后勤部的几个人,就这样顶包了乔樟办公室门口一个保洁三天的位置。
她不怕别人认出她来,而且她回到京城刚不到两年,认得她的人也不多,那些平时进进出出乔樟办公室的总经理们基本不认得她,也没人会没事干趴下来仔细去瞧一个正在擦地的清洁工的面貌,不是吗。
计划是疯狂的,可白易形毫不犹豫的执行了。
她每天都怀着雀跃又忐忑的心情早早来到乔樟办公室的门口,等着乔樟来上班的时候,抬头说上一句“乔总早上好”、下午开工时,再说上一句“乔总中午好”、到了晚班,还有一句“乔总晚上好”。
为了更多次的见到乔樟,她早中晚三班都干。
她希求着什么时候乔樟会停下来和她讲话,或者注意到她,想想看,以她的样貌气质,可比其他的清洁工出众得多了!
可是,一次都没有。
乔樟很少进出办公室,一旦进去就很久不出来,一旦出去开会也很久不回来,而且每次也都会乌泱乌泱带着一大群人紧随其后,步速轻快,时刻有忙不完的工作。
遇到有楼道清洁工的问好,乔樟也只来得及翻动着手里的文件,或是一只耳朵听着旁边某经理的工作汇报,轻轻朝她的方向“嗯”一声——有时候甚至连这也来不及——脚下一步不停,头也不抬的走过去。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白易形的心跳都会在距离乔樟五步开外开始狂跳不止,在擦身而过时几近窒息,随着乔樟的远去,又慢慢归于正常,只闻到空气里乔樟掠过时留下的气息。
由于太紧张,白易形甚至都不敢一直盯着乔樟看,每次几乎都是问完好便迅速低下头,生怕露出不雅的破绽。
白易形默默数着,一直到第三天中午,她和乔樟一共擦肩而过了四十四次,乔樟没有一次留意到她这个站在拐角处的出众的清洁工。
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白易形也不免有些想哭的委屈,可是她舍不得走,她舍不下每一次能够面对面见到乔樟的机会,哪怕这种机会给她带来的是凌迟般的失落。
到了第三天晚上,也就是乔樟要离开的前一晚,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在下班的最后一刻,白易形终于被乔樟注意到了。
从远处仅凭高跟鞋脚步声判断她就知道乔樟出来了,白易形知道,今晚一走,乔樟往后至少长达一年都不会在来这里,她默默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想再仔细看乔樟一眼。
乔樟的身后跟着邢冰和夏琳,十分凑巧,因为楼道的一面有些水渍,乔樟想绕开那一片区域,就与邢冰、夏琳从并排走改成了排成一列走,而白易形这时正好在这一边拖地,她做的很尽职,地面被拖的干干净净,这么看乔樟不得不近距离在她身边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