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玄云战战兢兢跟在夏林春身后入了殿,抬首只见年轻俊美的帝王头戴卷云冠,一身滚金边的黑色袍衫,正襟危坐。小侯爷行过礼之后,依旧恭敬地垂下了头,只敢盯着龙靴看。
赵铮屏退了众人,起身来到小侯爷身畔,亲热地握住他一只手,道:“玄云,你终于来了。”
孟小侯爷做好了要过刀山火海的准备,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与皇上只是睡过一次而已,几时这般好了?
小侯爷飞快将手抽出,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请不要戏弄臣。臣、是专程来请罪的。”
赵铮贵为帝王之尊,头一次与喜爱之人亲近,却把对方吓得什么似的,难免有一丝不快,可是细瞧之下,孟小侯爷额角处一片淤青,赵铮念在小侯爷定是替他挨了打,心里软和了些,只淡淡地道:“你为何才来?”
孟小侯爷早就悔到肠子都青了,为了显得更有诚意,暗中掐了一把大腿,声泪俱下道:“臣自知罪孽深重,已安排好了后事,前来领罚。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臣的家人,他们并不知情。”
入宫之前,他已想得十分清楚了,老太太劝他道出实情,的确有人对他动了手脚,但还未拿到切实证据之前,天子未必会信,即便信,也不能改变他玷.污龙体、亵渎皇帝的事实,这个罪他认,且认得心甘情愿,皇上若只罚他一个,不迁怒他背后的逍遥侯府,他就心满意足了。
赵铮明知他的泪光闪闪是装出来的,仍忍不住多瞅了一眼,沉声道:“朕说过,你情我愿,不算冒犯。朕不会因此罚你,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迁怒孟家。”
“皇上……”
小侯爷简直不敢相信,天大的祸事,特意令他入宫,皇上却不欲怪罪了?
小侯爷惊喜交加,回过味来又觉得有些怪异,他并非头一次听见皇上说你情我愿,之前形势窘迫,压根来不及多想,这会儿谨慎起来,仔细咂摸了一下,难不成虽是他主动扑的皇上,皇上并没有不乐意?
可若是乐意,为何当初又口口声声要他负责啊……
君心真是难测,搞不懂皇上究竟在想什么,干脆就不管了,皇上金口玉言说了不会罚他,也不会怪罪孟家,应当就没事了吧?
小侯爷真心实意道:“多谢皇上!”
小命保住了,逍遥侯府也没事了,孟玄云喜出望外,随即想起还有东西被皇上扣着呢,皇上大人有大量,都不与他计较了,没道理和一样物件过不去,小侯爷这回有八分把握,深深一拜,期待地道:“还有一件事,臣的玉锁原是一位故友所留,臣拿来做个纪念,斗胆求皇上赐还给臣。”
赵铮闻言,微微抿起了唇。算起来,这是孟小侯爷第二次索要玉锁,若之前他对小侯爷口中的朋友还只是些微不爽,此时此刻,他已决定马上让暗卫对这个朋友进行彻查。
——只是朋友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赵铮冷声道:“真不巧,朕把你的玉锁摆在案头,负责打扫的宫人不慎摔坏了。”
孟玄云:“……”
其实玉锁就完好地躺在赵铮袖子里,自从拿回了宫,还没离过身,孟小侯爷一再索要,赵铮偏不想给,匆匆从腰上扯下一物掷了过去,生硬地道:“不过是块玉罢了,朕赔你便是。”
孟玄云不得不接住他丢过来的东西,边无奈地道:“皇上,臣的玉锁并非稀罕物,就算坏了也没关系,不值得皇上特意赔臣……”
送你东西你还敢挑三拣四?
赵铮忍不住怒道:“给了你你便拿着,玉锁也别总惦记着了,朕会令工匠修补,补好再还给你!”
皇上都这般说了,小侯爷不敢再提,只好捧着赏赐谢恩。这赏赐下来的物件摸起来也是一块玉,入手微凉,因来不及在御前细看,叩谢之后,他便把玉一直托在掌心里,可皇上总是目光灼灼盯着他,小侯爷莫名其妙,不断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何处做错了,直到他把玉收入怀里,那目光才收敛一些。
孟小侯爷心道,面君真累,莫怪他不爱面君。猜一个人的心思,可比作天作地难多了。
赵铮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道:“玄云,你想了这么些天,是不是已做好准备要对朕负责了?”
…………啊???
小侯爷都有些糊涂了,这是什么情况,前脚才说了不怪罪,怎么又要他负责,敢情在皇上看来,负责和怪罪并不是一码事?
可在他来说,这就是一码事,反正都是他的错,小侯爷不敢与皇上争,硬着头皮把之前的意思又表述了一遍:“是,皇上,臣已做好了准备,要杀要剐都随皇上,臣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