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很平静地向他道别,小王爷打开门走出屋子,回头关门时,不自觉地向他瞥了一眼。
夕阳的点点余晖散落在龙的头发上,小王爷隐约看见一点明亮的反光。龙的神情仍然淡漠,一动不动仿佛雕塑,然而黄昏的阳光却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色,让他显得闪闪发光。
他真漂亮,小王爷有点想停在这里多看他一会儿。但这想法让他产生怪异的罪恶感,或者……不安全感。于是他匆匆关上门,重新扣上沉重的铜锁,下定决心似的转过身去。
他觉得他今天的行为似乎有些太过于越界,从宫里回来之后,他变得太脆弱,因此放松了警惕,让龙离自己太近了。
这似乎是一件危险的事,而且……好像也不太好,他明白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尤其,他怎么能躺在龙怀里睡着呢?
想到这一点,小王爷感到自己的身体战栗起来。
他从来都只是躺在姑娘们的怀抱里入睡的,行院里的姑娘们,身体又香又软,头上乌云又黑又浓,一双眼睛满含情意,一张口都是娇语莺声。可他刚才竟然躺在个男子怀里睡着了,更糟糕的是,他觉得那男子比一切女子都美,而躺在他怀里的感觉居然还不错。
小王爷开始感觉自己站在悬崖陡坡,如果他再不想点办法,就要滑下去了。
不过他暂时还没腾出空儿来想办法,因为他从青龙住的那屋子回去,当晚就病倒了。
小王爷忧愁了这么久,这天进宫又耗费了不少体力。青龙住的那屋子没点炭火,冷若冰窖,小王爷在那里睡了一个多时辰,身体一下子垮下去,回去就发了烧,额头火烫。
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晋王府一向人丁单薄,如今老王爷去了,上上下下也只有小王爷这么一个正经主子,这会儿竟然生了病,阖府上下的人都紧张起来,就算是确实没事用不着的那些人,也要跑前跑后做出个忙碌的样子来。
常跟着小王爷的云岫跪在地上,被大管事骂得狗血淋头,云岫虽然机灵,到底没经过什么大事,只能委委屈屈地哭:
“王爷不让人靠近那屋子,我也没办法。谁知道王爷竟会冻着呢?”
大管事看云岫哭得那么惨,想到他一向是小王爷身边的人,也不好再继续说他,摆摆手让他做事去了。
王府做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小王爷刚刚病倒,王府的下人立即就去请来了太医。太医看过,说是病起得虽然急,实际并无大碍。他给开了一副药,说是每日喝两次便可。
小王爷虽然病得迷迷糊糊,却还记得他爹死时候的事,等着太医走了,交代人悄悄拿着方子到外面另找郎中看过,确定没什么问题,再在外面重新抓药。这才放心昏睡过去。
他年纪还轻,吃完药不过休养了两日,温度就降下来,精神也好了些,只是还有些咳嗽。小王爷心里记挂着青龙没人送饭,身体刚好些便吩咐厨房给青龙准备餐食。云岫这些天一直在他身边伺候,听他亲自开口吩咐厨房,便知道他又要去那小屋,连忙跪下哭道:
“王爷上次在那屋里一待就是半日,回来便病倒了,如今好不容易好些,又要去那鬼地方。万一有个好歹,大管事非要剥了我的皮不可。王爷就当是可怜小的,这会儿就别再去了。”
云岫哭得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样子说不出的滑稽。小王爷见了,忍不住笑起来:
“那屋子里没有炭火,确实冷了点。这回我稍待一会儿就出来,不会有什么事的。”
云岫吸吸鼻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小王爷,又道:
“王爷说是这么说,到时候您不出来,小的也不敢进去。小的要向您求个恩典,求您答应,您若是在里面待了两刻钟还没出来,就许小的在门口敲一敲门,提醒您尽快出来。小的保证,不该看不该听的东西,我是绝对一眼也不会看的。”
小王爷笑道:
“你倒是煞费苦心。我要是不答应你,只怕你又要在这儿哭了。也罢,念你也是出于一片忠心,我就答应你。”
云岫听见小王爷答应,一高兴,又要哭了。小王爷见不得他这丑样子,随手拈起个帕子扔在他脸上:
“先擦干净了再说。”
云岫拿帕子抹了抹脸,便出去给管事的传话去了。小王爷知道,倘若方才他不答应云岫,过会儿管事就要过来罗唣。他们当然不敢拦着他,可若是一大群人都涕泪交流地跪在他面前,也是够烦人的。
两个丫鬟服侍着小王爷换了衣服,给他套上棉衣,再穿上厚厚的白色狐裘。小王爷知道自己病还没好,也就由着他们一件件地套。等到他换好了衣服,厨房那边的餐食也准备好了。
云岫端着个炭盆,眼巴巴地看着小王爷。小王爷摆了摆手:
“下回的吧,这东西太沉,我这会儿没精神搬,又不能让你进去。”
云岫知道小王爷既然已经决定,便没什么他说话的余地。只得又把炭盆放下,拎着食盒陪小王爷走到青龙住的屋子附近。小王爷从他手里接过食盒,打开铜锁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