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夜风吹拂进门,两扇白帐轻浮,分开少许,露出了里面那人的黑色衣衫,领口上凸起的喉结和又平又宽的肩膀。
何夙眸光微敛,趁那人不备,猛地反手将他的手牢牢抓住。正欲翻过桌子抓人,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颤动。
众妖被惊得四处逃窜,有些还现了原形,一时之间场面混乱。
何夙先是一滞,回过神来发现手中已然空无一物,那人不知何时挣脱了他的手,消失了。
奉白拉住何夙,道:“进去看看!”说着,二人一起从桌子上翻了进去。里面空间不大,放着一些杂物,没什么特别之处。
“跑哪去了?”奉白边打量边自言自语,何夙也四下看了一番,搜寻无果,准备离开,地面却又一次震颤起来,何夙没有防备,登时被晃得一个趔趄,刚扶着墙站稳,一团黑色突然向他扑了过来。
何夙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便被那团黑猛地扑倒在地。他刚挨到地,便见屋顶几块砖不堪摇晃,坠了下来,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若非他被扑倒,只怕被砸的便是他了。
奉白见何夙摔倒,正要去扶,一阵更加猛烈的震动席卷而来,墙上的裂缝开始向下蔓延,砖石不停下落,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随之而来,激起的尘土惹得二人眼前迷蒙一片。
情况危急,何夙赶紧撑地起身,见身上多了一团黑色毛球,没多想,径直抱在怀里,然后抓住还没站稳的奉白的袖子,跑了出去。跑出门后,只听“轰隆”一声,房子塌了。
奉白跑累了,撑着腰刚准备缓口气,又被何夙一把抓住胳膊,硬生生往后拖了二寸。他正疑惑着,往前一看,发现地上不知何时裂了一条一丈宽的缝,蛇形一般,蜿蜒着向前行进,里面漆黑一片,望不见底,不知有多深。
街边高悬的灯笼掉了一地,几个散落在一起,着起了火,街上的商贩早已逃窜无踪,不时窜出几个跑得慢的路人,捂着头弓着腰从街边路过,时不时还绊上一跤。
地震渐渐平息,街上一片狼藉。二人站在冷风中,一时有些无措。
奉白叉着腰,叹了两口气,拿出扇子扇了两把,往何夙那边一瞥,见他怀里揣着个东西,不免好奇:“你怀里那团黑不溜秋的东西是什么啊?”
何夙低头一看,才想起来自己还抱着一团黑色毛球。他拎在眼前一瞧,只见那黑色毛球一展,竟是一只黑猫。
那黑猫毛色发亮,没有一丝杂色,月色下,毛的尾端反射出银色的微光。一双眸子湛蓝,如同盛了亘古不灭的漫天星辰,烁亮无比。眼角微微上翘,无缘平添了几分凌厉。
何夙就这么拎着黑猫后颈的皮毛,与之对视,半晌,喃喃道:“这猫……”
奉白站在一旁插嘴:“真黑?”
“真可爱。”说着,又把猫窝成一团,抱进怀里,还用下巴蹭了蹭猫毛茸茸的脑袋。
奉白:“……?”我寻思着,您对“可爱”二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那猫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话,只听它“喵呜”一声,用脸蹭了蹭何夙的胸膛,微眯好看的眼睛,一脸受用,最后把头埋进何夙怀中。
奉白:“???”
“所以那只鬼呢?”
二人走在路上,奉白为了在沉迷撸猫的何夙那里重新找回存在感,问了这么一句。
何夙边给猫顺毛,边道:“本来也就不是鬼,是它。”
“你的意思是,看手相的那个,就是这只黑猫?”
“嗯。”
奉白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
一路走来,二人发现除了那间房子塌了之外,其他房子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但都算安稳。二人只好把那房子的倾塌归结于豆腐渣工程。
回了客栈,二人发现客栈里面的妖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在桌子下面躲了一片,那掌柜现了原形,变成一只胖鹅,与其他妖一起挤在桌子下面。
二人上了楼,到了房间门口,奉白见何夙还抱着那猫,便道:“你把它抱回来作甚?”
“它的家塌了,外面冷,总得找个地方让它住。”
奉白无言以对,回了房间。
何夙进了对面房间,把猫放在榻上,点了灯,自己坐在桌前看卷轴。
猫趴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的背影,目光深沉又悠远,仿佛要跨过时间的阡陌,回到百年前的某个深秋。
屋内灯火昏黄,又逢屋外银月相伴,洒了那人一身的月华,一暖一冷间,他的浅色衣衫上似是笼了一层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