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哲是有那么一瞬间愣神的，家里出事儿了以后，林曦一度消沉，现在模样虽比不上当年了，但依旧品貌非凡，身骨里透着柔情，眉眼中自带风流，隐约带着点儿病态美。

“其实也就那样，林曦哥也不差......” 方明哲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补救说。

林曦挺差的，他一个B大管理学院毕业的，沦落成一家私募的陪酒小弟，能不差么？但也没多丢人，给方明延做事，多少人跪着都求不来。

林曦没再接话，在车上胡思乱想。

方明延只比他大三岁，却已经是私募行业大佬级别的人物了，每天接触的不是上市公司的老总，就是身价过亿的投资人，还都得放低姿态求着他。公司资金池里至少有个百亿资金，那可是实打实的现金流，不是资产。年纪轻轻做到这个地步的，除了被抓的那位大佬，怕也没第二个了。

金融界有这样一个说法，说是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皮鞋锃亮，头发油光，开口翻倍，手一挥一亿的那种人，一看就是骗子，别信他。这话是对的，方明延就是这类骗子，还是高明的骗子，专门骗有钱人。

方明延蛊惑人心的伎俩十分高明，经常见那些上市公司的人，愁眉苦脸的进了方明延办公室，最多一小时，就眼展眉舒的走了出来，林曦知道，多半是回去筹钱了，没多久就能见他们公司的股价蹭蹭往上飞，当然，后续断崖式的下跌跟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方明延做的事儿，说好听点儿那叫市值管理，说实在点儿，就是操控股价，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一不小心就会踩线儿。特别做到方明延这个程度，枪打出头鸟，国家想管的时候，越风光的人死的越惨，这两年林曦没少替他心惊胆战。

他估计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年钱赚了不少，但也只在B市买了一栋公寓而已，自己弟弟都在租的公寓里住。情人更是一个没有，全是花钱找的陪床，一天一换，没重样过，心情好了也帮他找，林曦多半儿放床上一起睡一觉。

这座城市对方明远而言像一个战场，随时都要准备鸣金收兵。

日子过的，真够畏手畏脚的，没什么意思。

想当年两人刚认识那阵儿，他可还是个无所畏惧的少年。

那是B市举办的一轮高校辩论会。林曦代表学校去观赛，方明延一露面儿，林曦眼睛都直了，他天生就是个弯的，尤其喜欢欧美那一卦，方明延估计是混血儿，简直是照着他喜欢的模样长的，挺秀高欣的体格，精雕细琢的轮廓，站在那里燁燁生辉。

林曦成了方明延的忠实观众，每一场他都坐在第一排看，真是精彩。西装革履的少年意气风发，咄咄逼人，愣是带着一个普通一本院校杀进了名校济济的决赛圈儿。

去的多了，方明延也注意到了他，开始前总会对他颔首一笑，那笑容里自信洋溢，看的林曦心神一荡。

决赛圈儿第三场，辩题是金钱与道德追求能否统一。方明延是反方，对的是R大，他们队输了，赢得那队胜之不武。林曦当时坐在台下，见方明延拎起主裁判就怼了一拳，当场就见了血。

谁都没料到方明延会这么冲动，这种事儿太正常了。但他接受不了，他一定要抗争，哪怕是用最愚蠢最极端的方式，也要让这些虚伪的人付出些代价。

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很多，他们遭受的不公平更多，但多数人选择隐忍。

抗争付出的代价太大，况且也换不回什么好的结果，无非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但总有些不屈的灵魂，无所畏惧，一往而前。

就那一次，林曦把自己的魂儿丢了。

方明延这一拳，代价的确不小，直接把自己送进了派出所。那时林曦家大姐还在B市陪读，林曦忙给大姐打电话，求她去给人捞出来。

但事情没那么好办，那总裁判是高校的教授，颇有些身份背景，牙都被打掉了两颗，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扬言非要让方明延掉学籍才罢休。大姐吓坏了，生怕孩子没书念，交了不少保释金，把人带出来后，直接领到了医院。

林曦记得那天在病房门口，方明延眼眶通红，拧在门口不进去，大姐比他矮的，仰头看着他说：“孩子，能屈能伸才干的了大事。”

方明延去了，道了歉，挨了一巴掌，大姐在一旁陪着笑，塞了张卡给人家，这事儿才算作罢。没留案底，保住了学籍，看似皆大欢喜。

走出医院，方明延再也撑不住了，一米九的大小伙子，把大姐搂在怀里，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姐。”

大姐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但林曦看的清楚，方明延没哭，一滴眼泪都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