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也不景气，公司一年多的业务都是靠着林曦的人脉和资金支撑了起来，不然早垮了。林曦打趣他说他太直了，就要承受这样的代价的。

那时候中国股市正面临一场浩劫，林曦判断股灾马上就要接近尾声，他和方明延打算伺机而动。可就在这时，家里传来了噩耗，大姐跳楼了。

是因为股灾。后来林曦才知道，跳楼的不止大姐一个。起因是好些个大工厂主一起，凑了十多个亿的资金，用了三倍的配资杠杆，打算抄底，结果事与愿违，成了大韭菜，被资方强制平仓，倒亏了20个亿，平摊到每个人也有快3亿，根本还不起，抵不住压力的，就跳楼了。

国家这些年人口红利消退，原材料成本也不断攀升，工厂做不下去了，人们就想做点儿别的，谋条出路，没想到这条路，是通往阴曹地府的。

林曦挂了电话就晕倒了，怎么回的家，怎么给大姐办的丧事，他都模模糊糊记不清了。他半个人都傻了，什么都做不了，大部分事情都是方明延在替他跑。

其实真的挺难对付的。要面对催债的人，面对忽然涌出的亲戚，还要处理繁杂的家产。发达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万一落魄了，各种诋毁，争夺，就接踵而至了。谁都想来分一杯羹，谁都想要落井下石。

方明延一件件都替他挡了去，护着他那颗破碎不堪的心，免受世俗的叨扰。林曦记得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掰开嘴喂他汤水的方明延；陪他不眠不休，以泪洗面的方明延；平日家教良好却在电话里破口大骂的方明延；拿着菜刀出去吓唬那群讨债人的方明延......

临走那天，深夜灵堂里，方明延陪他跪着，只有他们两个。他记得自己哑着嗓子说，我什么都没了。方明延说有，有我。

就这几个字，吊住了林曦心头那口气，让他撑着活到了现在。他一直没敢告诉方明延，那天晚上，他打算跟着大姐，从那栋楼上跳下去算了......

但他忽然舍不得了，他一下子有了值得留恋的东西，有了执念。

大夫好像是诊了好一会儿，神情越来越严肃，林曦都忍不住拿眼神催他了。最后大夫摇了摇头，捋了捋自己嘴上那挫儿白毛，言简意赅的说：“身上没一个地儿是好的。”

林曦扑哧一声就笑了，伸手就想去扯大夫那挫毛儿，大夫吓得连连后退，险些连着椅子倒在地上，“这这这，你这孩子，还笑，你这样下去，活不过三十岁！” 大夫这话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

话音刚落。方明哲蹭的一下站起来，到大夫面前揪起他衣服领子恶狠狠的说：“说什么呢老头儿，有你这么咒人的吗？”

江宣见这架势，上前给人拉开了，但大夫毕竟年纪大了，这一折腾气喘吁吁的，拍桌子就要走人。

江宣怕完不成任务，耐着性子在一旁好说歹，但都都不管用，最后用四个字给人留了下来：诊金翻倍。

挺有意思的，什么原则制度，什么仁义道德，都没有这一张张红票子来的有力度。

“林曦，先带明哲出去，我跟大夫聊聊。”

方明哲心知自己犯了错，乖乖跟林曦出去了。

江宣跟大夫聊了很久，至少比谈一单业务的时间久，林曦一壶茶都喝完了，两人还没出来。

这位小公子哥出了名的急性子，脾气暴，能跟一个满口文邹邹的大夫聊这么长时间，也真是不容易。

良久，江宣终于是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些什么，应该是药方。

他把单子放进包里，走到林曦身旁一脸忧虑的说：“林曦，老方交代说了，你最近晚上别去应酬了，喝点儿中药，养养身体。”

“你跟他说了？”

江宣摊摊手，回了他一个表情，意思是，不然呢？

林曦心里不领情，他最怕这样。他对方明延有那个意思，可人家屡屡拒绝。但却又对林曦无微不至，宠溺至极。

这就像给饥饿的人摆了一桌满汉全席，你看得，闻得，吃不得。

“你说你，跟着老方这些年，讨到什么好了？年纪轻轻落的一身病，要我说，你跟着我算了，我肯定把你当宝贝似的供起来，怎么样？” 江宣像一只花孔雀儿一样，左摇右摆，献着殷勤。

“你去问问方明延，他同意就行。” 林曦赏了他一抹勾人的笑，迷的江宣魂儿都掉了一半儿。

方明哲生怕未来嫂子被人给截胡了，直喊饿，拉着林曦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