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你要去哪里？”</p>

修易拄着拐杖走在前面，风滚草跟在身后。这几日寻找邢超筠，也多亏有这个人充作他的眼睛。</p>

“我要去八月丛林。”修易道。</p>

风滚草知道那个地方不是自己能去的，便给修易指了个方向，两人至此分别。</p>

还未到八月丛林，修易踏入了龙潭其中一个禁区。若是健全的人，走过时相安无事，但若是气息微弱，被龙潭判定为“将死之人”的，就会在这个地方遇到来为死人送行的鬼差。这些鬼差成群结队地在半空飘荡，时不时无声地冲上来咬人一口。修易听不见任何动静，也感受不到活物的气息，只能防守而无法反击。他慢慢往一面山石靠过去，想减少暴露在敌人面前的范围，就听到有人替他将附近的东西几剑铲平。</p>

“浮泊壁冠首有星光傍身，修道成仙，所言非虚，”那人说，“你长这么大了。”</p>

星光傍身，指的是围绕在他身旁不停旋动的真火银尘，此时呈现出倦怠的疲态，数量越来越少。幸亏有这位长者及时相救。</p>

修易听出来是谁，这个声音自儿时起就深深刻入了他的脑海。</p>

律吕前身除了当今十个武林世家，曾经还有嬴子觅的父亲一手创立的惊蛰派，另一个叫作羽嵊派。掌门卓羽祖，在多年前去过一趟北洲府九重山后，回来便解散了门派，只身隐居，一直在江湖上杳无音讯。</p>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修易问。</p>

“解散一个门派哪有那么容易，嬴统领走了，我却还活着。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不少人上门来劝我不要这么做。为了图个清静，我去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p>

修易对天机府基本的地形地貌颇为了解，人烟稀少到能令他销声匿迹多年的地方，恐怕是天机府的黄泉关。那是常年连鸟都不飞过的干旱鬼域，条件非常艰苦，修易想来不忍，握了下卓羽祖的手。</p>

卓羽祖问：“看你身中奇毒，是否与当年的巫蛊有关？”</p>

“乌唯恐卓剑宗记着陈年旧事，早想告诉你，师父已替我解了。”</p>

他撒谎不眨眼，却有一行血从嘴角流下。卓羽祖看了着急，“浮泊壁不是有湛蓝妙手丸吗？快拿出来吃了。”</p>

修易道：“浪费。”</p>

卓羽祖去他怀里摸，修易躲避着，因争执不过，剑宗恼得戳穿他的谎话:“当年连你师父都从你口中问不出巫蛊的内容，他又怎么替你解？”</p>

修易继续圆话：“只有下雨天稍微难受一些。”</p>

卓羽祖想这不就是风湿吗？</p>

灵西遗魁族的巫蛊师，不可能心慈手软。卓羽祖知道修易刻意说得轻描淡写，是为了让他心里好过点。</p>

卓羽祖本来下定决心再不过问江湖闲事。当他得知今年天机府武林大会，邢玄阁打算开辟用巫蛊建立比赛场地的先河，一开始就极力反对。往届都由主办方搜集野兽妖物投入比赛场地，再凶猛也可被人驯服，而巫蛊的不确定性太强。再加上他本身是一个对巫蛊深恶痛绝的人，所以写了书信寄向律吕各派。他的发声没有人理会，卓羽祖便召集了十个前羽嵊弟子，亲自来到龙潭。他们救下了许多像修易这样遇到危险的剑侠。</p>

“我知道邢超筠在哪里。我们一路走来，看到他在据此地不远的锦鲤村。”</p>

修易知道龙潭的圈地极广，未曾想到，在龙潭里竟然还有一个偏僻的古村落。</p>

修易一人独行，听到有一队车马路经此处。车队最前列有个人喊了声“停下”，下了骑乘朝修易走来。</p>

那人站在他面前，修易也不知是谁。静静地凝望中，对方发现了修易的失明，叹了口气，一只手缓缓在他眼角抚过，那两粒泪痣竟是令他双目失明的根源。动作之中有些悲伤的意味。</p>

“你是不是迷路了，打哪儿来？”</p>

修易一字不答。</p>

车马队由骑白虎的年轻人带领，唯有天机府少统领才有的特殊骑乘。那一日，修易帮助嬴子觅抓到了采花贼，从客栈里离开。嬴子觅随后在客栈房内放了一把火，将尸体烧得面目全非，掩盖他的死因。</p>

与修易分别时，那会他的眼睛还是好好的。嬴子觅不放心修易一人骑马，想让他坐自己的白虎，特意先和虎兄打了个商量。</p>

那白虎在小憩中闭着眼睛，当修易靠近它时，温驯地跪下前足，还将自己的虎须递到俢易的手掌给他抚摸。嬴子觅也一同坐上白虎，从后面牵着缰绳。</p>

他告诉修易，自己是负责替邢玄阁在龙潭中巡逻的。车马队在遇到了崴脚的老人，正在送其回乡。</p>

这条路走下去人迹荒芜，通向涢北郡有名的险地“八月丛林”。大概是受人驱使，要将这队车马引到那儿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