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律礼走在涢北郡主城街头，但凡看见了他的剑侠，都急急忙忙躲到一旁。这位沙禅派首座是出了名的不好惹。</p>

他走向事先订好的酒家，正看到一行人站在门口。他的故友邢宇东因为年轻，在里面最为显眼。</p>

邢宇东是邢玄阁的亲传弟子，在很小的时候被送到了沙禅派。他是唯一能够将两派不同的心法融合贯通的人。人们习惯将这届最出类拔萃的两名亲传弟子，邢宇东与禅律礼一同提起，一个外号青龙，一个金龙。</p>

禅律礼之所以能够位列亲传弟子首座，不仅是其武功出色，且是最具雄才伟略的一位，这四五年间，小到总部内务，大到天机城周边所有军机据点，以及沙禅派在邕都及各地郡县所有产业的总账目，都由他一手掌握。将整个沙禅派管理得滴水不漏。</p>

去年武林大会上，禅律礼输给了邢宇东。自那以后，禅律礼身边的随从时不时就会说起另一方的动向。他们从不提名字，只说那个“两姓家仆”如何如何，就都知道是谁了。</p>

禅律礼骂过几句，后来也便任由他们去嚼舌根。</p>

率兵出征翦南，令邢宇东受到了天机府百姓的爱戴，此时许多过路人将他簇拥着。看到这一幕，禅律礼莫名有点不舒服。</p>

邢宇东没什么架子，一一与人握手，抽空看见了他，主动走过来。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从赛程的细节，到安排好所有剑宗剑豪的食宿，邢宇东都要亲自确认一遍。</p>

“别光顾着派中事务，有时间也去龙潭看看。那里可出了个大人物，等他分数再高一些，我们可就追不上了。”禅律礼跟他开着玩笑。</p>

邢宇东知道禅律礼说的是谁，两人的默契是自小培养出来的。但在他心里，并没有把那个人当成自己的对手。</p>

对邢宇东来说，对手只有一个，就站在对面。由衷地说：“今年你可别再分心了。”</p>

听言下之意，邢宇东认为去年自己能夺魁，是因为对方放了水。</p>

禅律礼玩世不恭地说：“你以为我想让你吗？当时怕打中了就收不回来，杀了你，我也活不成。”</p>

邢宇东知道他嘴里就没一句真话，自己出的剑哪有收不回来的说法，除非是走火入魔的人，那也表示死期将至了。</p>

“你的狗头军师丢了？”禅律礼又问。</p>

“超筠手上光是保命的器物就有几十种，不会有事。”</p>

“那最好。要不然珞宝钱庄也会找律吕的麻烦。”</p>

禅律礼最近没事就到龙潭转转。他与那些一心搜集虫蜕的剑侠不同，专往偏僻的小路和洞穴里钻。之所以这样是为了避开人群踪迹，找一种特殊的蛊。他只听说过，那是存在于传说中的蛊，灵西人称作“换命蛊。”</p>

他早已接触过这次从灵西请来布置巫蛊的那群人。为首的少女告诉她，他要的东西，就在龙潭。</p>

以前禅律礼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有望成为天机府最年轻的剑豪，邢宇东的武功差一大截，沙禅派与邢玄阁两位掌门师尊却说后者才是未来的律吕统领。</p>

有一次清明节，禅律礼去乡下扫墓，走到墓碑林的深处，看到碑上的名字都是他在本派家谱中看到过的剑豪。</p>

这些人有一个特点，全部都是英年早逝。他四处打听，没有人能够告诉他个中缘由。后来他自己也走到了绝境，才终于懂了。其实在他之前，也有过许多人和他一样，年纪轻轻便到达武功巅峰。他们都是因为武功进步太快，承受能力不够，无一不被强大内功摧毁了心神，在最年富力强的岁数死了。</p>

一个短命之人，当然做不了律吕统领。</p>

禅律礼随口向邢宇东说出自己的秘密，因为知道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当成笑话说，对方也当成笑话听。左耳进右耳出，自己心里还舒服点。</p>

禅律礼又在龙潭里走了半日。有时候耳边会听到一些求救声，有人不小心踩到了陷阱。救人还是不救，全凭他当时的心情。他看到路旁有一具尸体，一路走来屡见不鲜，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是那具尸体的状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明明是焦尸一具，身下草木完全没有烧灼的痕迹。</p>

是被野兽叼到这个地方的吗？</p>

禅律礼上前，发现那具尸体缺了半边手臂。他在龙潭正门入口不远，曾见到过一节被随意弃置的断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