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米酒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铺着干净桌布，虽然两人在桌下暗暗较劲，外人看不出半分波澜。</p>

等店小二拿着银票离开，嬴子觅道：“你看那边，飘着脂粉香绯红屋顶的竹楼，站了好多姑娘。”</p>

修易以为有什么要紧事，跟着去看。嬴子觅趁他分心时，试着把脚慢慢从对方手里抽回来，那只手却牢牢抓着他的脚踝，一点也没有松懈。</p>

嬴子觅一计不成，这时才抬起眼，略显惊慌地看向对方求饶。</p>

修易之前在他这里吃了瘪，因为这个动作全部赢了回来，一时自然不肯放下。</p>

嬴子觅深吸一口气才镇定下来，他的脸皮不是一般地厚，眨巴着眼睛谈条件:“你放开我，我这碗米酒也给你。”</p>

修易用眼神传达着这还远远不够。</p>

“我给你吹埙。”</p>

修易撑着脑袋看他还能提出什么花样来。嬴子觅就真的拿出一只埙开始吹，很快从旁边传来了其他食客低声的咒骂。</p>

嬴子觅难免有点沮丧，忽然感觉悬空的脚被轻轻放下，修易捧起那只石埙，吹了一首简单的曲子，让嬴子觅记好他的指法。古朴的乐器中自然流露的感情听来非常协调。嬴子觅一直试图套用吹笛的方法来吹石埙，结果适得其反，他缺的只是一段合适的谱子。有人为他启发，有样学样，结果也吹得很好。</p>

见到有货郎路过这米酒摊子，嬴子觅招招手叫人过来。箩筐里花花绿绿的什么都有，嬴子觅问修易：“你喜欢什么，嬴大哥买给你，当作吹曲子的学费。”</p>

箩筐被木板隔成了三层，最面上的一层是干果零嘴，中间是姑娘们的耳环，手链，发簪，底下还有锅碗瓢盆，针线剪子之类的小东西。修易拿起挂在外面的两只面具，画的是灵西常见的螭首图纹。</p>

货郎道：“这是最后剩下的两个。”嬴子觅便买了下来。</p>

离开米酒摊子，两人并肩走着，嬴子觅转过身，抬起手将面具比到修易的脸上。嬴子觅看到修易的脸完全被螭首面具挡住了，心里道，他长得高高大大，脸却小小的。</p>

“灵西盛行箜篌，多以螭首刻在琴头。灵西人把螭首当做乐律之神，因此，这幅面具很适合你。”</p>

马屁拍得又硬又响。移开面具，嬴子觅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淡淡的木头脸，因为修易平时总是那个样子，不管称赞他还是戏弄他。谁曾想，重新对视的瞬间，他却看到了从未见过修易流露的眼神。</p>

非要形容的话，如果嬴子觅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种深深的眷恋，望穿秋水那般，想透过眼前的屏障，看到另一头。</p>

他不由愣在了那里。</p>

两人重新往前走，嬴子觅意识到刚才的失神，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古怪，又起了话题。</p>

“你曾经在狄关城为我唱了一出戏。你是在哪里学的戏呢？”</p>

修易的嗓子是哑的，嬴子觅并不指望他回答，纯粹只是因为刚刚的那一眼，让他想起了修易唱折子戏时的打扮。</p>

“还有，你在随邢玄阁出征翦南的时候，为小鬼疆王掠来的女子们各自都绘了人像。在宁山时邢超筠拿画给我看，极有神韵。你既精通乐律，又会绘画，还会唱戏。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呢？”</p>

就像是在印证嬴子觅的疑问，他见到有一条被人和灵兽塞满的街。过去一瞧，原来有富户在这里开设赌局。</p>

时下流行的六博，押字宝，五木戏，嬴子觅皆精通。嬴子觅想，修易是绝对不会这些下三滥的。</p>

两人去了一处蒲戏桌旁。拨开里三层外三层，恰逢一轮掷采结束，有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男童居然是本场最大的赢家，掷出了五子皆黑的“卢”采，满座都是呼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