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凌霄,白云苍茫,天际无垠,人间仙境。隐藏在北洲府雪峰云雾中的门派,叫作浮泊壁。
门下弟子上千人,习医练武,不问世事,是世外桃源的所在。这是好几年前发生的事情,浮泊壁还不像如今这么昌盛。
有一个流浪少年被掌门秦修德捡了回来,他的根骨脆弱不宜练武,秦修德遂给他起名“斐”,意在培养其成为一个文人。转眼秦斐就在浮泊壁待了三年。
在浮泊壁的日子并不好过,同组有两个师兄师姐,他们抓住秦斐不必习武这一点,但凡脏话累活全都推给他包揽。
既要一个人做三个人的劳动,还要每日勤读医术经卷,往往错过了饭点。吃不上饭加上受人打压,他看上去瘦小而怯懦,师哥师姐明知他饿着肚子,也故意不管他,就当没有这个人。
这一天秦斐扫着马厩,师兄师姐站在树下朝他招手。秦斐赶紧埋头干活,听见师哥又在喊自己。
师哥扬了扬手里的饭盒,道:“我替师弟将饭打了回来。”
他迟疑地停下手头的活儿,看见两人一脸诚恳不像是骗人的,抹了把脸,感激地冲他们笑笑。他小跑到树荫下的石桌,连手都忘了洗。这两人却当着他的面,将那份饭倒进了狗的食盆里。
那个食盆还是他亲手刷过的,根本不脏。
两个作恶的人像是发掘了一个极大的趣味,捧腹大笑。秦斐无论如何拉不下脸去跟狗分食吃,也不敢与他们争执,默默地转头就想走了。
这时师哥就将他的肩膀一扳,用力把他的背往地下按了按,意在让他吃给两人看。
秦斐憋着一股劲,挺直了背就是不弯下去。师哥也不急着动手整他,先提点了一句:“今天全派早会,师父点名表扬你的医术,你怎么也不下山买些礼品答谢师哥师姐指点之恩?”
秦斐上九重山之前就穷得睡大街要饭,现在入了师门,也不过是有个自己的房间,有几套干净衣服。他的年纪太小,不曾下山干活领报酬,值钱的东西一概没有。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想着从没毛的土鸡身上拔毛?
他还在发着愣,师姐出来扮红脸说:“我们知道你身无长物,这不,被师父夸过的弟子可以去珍馐阁领一支雪莲,我们已经替你领来啦。”
秦斐只是木讷地望着她,他不知道更倒霉的还在后面等着。
傍晚他在浇园子的时候,一个长辈朝他走过来,师哥师姐噤声跟在后面。这人是珍馐阁管事,发现雪莲数目不对,而领雪莲的花名册上只写了秦斐的名字,来找他核实。一看秦斐才那么丁点,就和和气气地摸了摸他的头,不再责怪追问。
这下真正的小偷便觉得有机可乘,当晚浮泊壁橱子里的干雪莲又失窃了五朵。
秦斐的屋子被人搜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那五朵雪莲,小蟊贼拒不承认自己偷拿过,就跟臭水沟的石头一样硬。珍馐阁管事姑且念他年纪小,想了个招,派了浮泊壁里年纪与之相仿的一个人来好好地管教他。
这个人虽说才十六岁,却是浮泊壁里人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人。
浮泊壁的弟子饭堂里,众人正在进餐。忽然坐在门口的人朝同伴低低说了两个字,引起一阵子喧嚣,他们扔下碗筷,一下子居然跑空了。
才被扣上小偷帽子的秦斐也在饭堂里,珍馐阁管事跟他说这是最后一顿,过会那个管教他的人便会来。
秦斐难得没有活干,正专心地扒饭,忽感周围的空气静得不对劲。
他看到有一个人走进了饭堂,打饭的师傅喊那个人“俢易”。这个弟子是修字辈,与本派掌门师尊秦修德一样。修易端着饭菜在偌大饭堂里挑选位置,秦斐赫然瞥到其脖子上的血肉都腐烂了掉了下来,能看到里面的筋。那张脸上同样布满了暗紫色的青筋。
骇然可怖的样子明显是中了剧毒。难怪这副模样会将人吓跑。
感觉到了他人的视线,修易背过了身去,朝门口走出去,秦斐这才松了口气。等他慢慢地吃完,抹了抹嘴走出饭堂,看到修易就靠在门口,这是在守株待兔呢。
两人虽然是同龄,这个修易的身高已经到了八尺,将秦斐提起来飞至房檐,后者整个人被倒吊在半空,一放手就会掉下去。
“如果交出雪莲,可以免去一半责罚。”
秦斐听人这么说,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偷过。修易把他扔了下去,力度刚好让他能够双腿着地,往后趔趄几步站稳。
他后来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在山下不认识什么人,没有销售雪莲的门路,所以修易才相信了自己。
修易把住在珍馐阁旁边的弟子挨个拎到屋顶上,像这样问了一遍话。总之是问了出来,从未有人见过那个上午秦斐去了珍馐阁,反倒是与秦斐同组的一男一女曾去过。因为找不到赃物,雪莲失窃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秦斐洗脱嫌疑回到自己的小院落,还没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就闻到一股骚臭味,有人将浇园子的肥料泼到了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