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高阶剑侠们复又来到翦南码头集齐。邢宇东命邢超筠与所有剑豪一同返回那个边陲小镇,自己则和修易单独留下。邢超筠琢磨他俩十分蹊跷,带着小姑娘和一群猞猁上船,不情不愿的样子。
邢宇东训斥他道:“不是一直嚷嚷想回宁山,成全了又板着个脸做什么?”
邢超筠打算先假装应下,再偷偷跟在后面。捏着鼻子,夸张地说:“好臭!”
他是富商巨贾之子,半生养尊处优,无法接受和畜生同船也很正常。猞猁们在船舱里随地乱拉,大家都知道臭,无奈是修易喜欢这些动物,非要带回去养。
夕阳下两个人影走在山里。间或遇到几座坟,都摆放着腐烂的祭品,邢宇东想起什么,起了话题:“你离开本部时,差几天清明,转眼一个多月了。”
修易也是惊觉时间流逝,唯一能看到的一双眼睛里,难得露出恍神的表情。
“清明时节,采茶盛季。修易是北洲府人,你们那里的仙草茶好买吗?”
在天机府的律吕世家之中,饮仙草茶的风气盛行,是市面上有钱也难买的茶叶,邢宇东随口一问,修易答:“还成。”
邢宇东又问:“你坚持让其他人先行撤离,是在顾虑什么”
修易答:“天机府得以在此地横行无忌,都是有人罩着的。曜有一百五十国,最大的国叫赤日。我答应了赤日人,离开前要替他们做一件事。”
邢宇东心想:如果不能做到此事,原本罩着天机府的人,转眼就成了仇敌。
赤日人委托修易做的事情很玄乎。
赤日有个王族小孩儿,无意间在山上发现一座古坟。有人看见小孩儿走进了古坟的墓葬底下,再也没有出来。
就这么过了几天,小孩的父亲坐不住了,命人将整座墓葬从顶部掀开。这是个大工程,连挖了几日人们才找到小孩的身体。但是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小孩已经成了活死人,变作了黄金一样的东西。
听到人变成黄金的离奇说法,“曜”的蛮夷人可能没听说过,但中原人第一反应,都会想到一味特殊的毒物,蛟仙毒虫。
修易答应了他们要令小孩起死回生。据医药秘典,最好的医生要对付蛟仙毒虫,最少也需七日。只有得到及时医治的中毒者才能活命。修易在翦南前后待了五十天,与赤日人联系上是在二十多天前,现在孩子的期限所剩无几。
小鬼疆王据点附近,因为土匪横行,成了荒无人烟之地,邢宇东以为两人会前往古老的墓葬群,寻找蛟仙的源头。俢易带着他,却往曜深入,朝着繁华的地带而去。路途中邢宇东明显察觉到有许多人暗中跟随。修易提醒他不要出手,跳船游回岸边的刑超筠紧随其后,也因此没被揪出来。
修易来到一处标记了血色纹路的院子前,迎出来老仆从,修易说出一句暗语,对方点头,带着他们往港口走。
登上赤日人的船只,后方的埋伏纷纷现身,也一并登船。邢超筠趁着港口混乱的功夫,悄悄钻进了货舱中。
船驶过圣川,在赤日的中央城市靠岸。邢超筠被骚动声吵醒,躲在杂物后观望。眼睁睁望着修易被一群赤日的异族人拖着走,带出船舱内部。他意识到修易落到了赤日人的陷阱中,他们一直在等待时机,到了自家地盘才动手。
他心中激荡,脚底下多用了两分力气,踩得木板吱呀作响。有凌乱的脚步声朝这里跑过来,知道要暴露,邢超筠拔出剑朝修易冲去,想要救下他。
扶起修易那一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张陌生的脸是谁?七窍流血,还有条不足两寸的金色蜈蚣,是更换了宿主的蛟仙。毒血一流出便被蛟仙吸干,这两种毒正在他的体内斗势,换成普通人早就死了。
他活不成了,邢超筠惋惜了片刻。
利剑出鞘,邢超筠决定拼死也要将修易的尸体带回天机府安葬。两拨人从船舱打到了甲板上,邢超筠的武功是普通中阶剑侠水准,被一群赤日人围攻,还要护着修易,体力明显跟不上。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海上迎面打来一个波浪,船只晃动,感觉到有人踢了自己屁股一脚,就掉进了水里。
邢超筠在海中漂流,听到身后那条船上的呼喊声,求生本能令他不管不顾地往前游。他逃离这条船的范围,御剑回到翦南码头。见到有个天机剑侠倒在路边,走近一看,竟是邢宇东。
他狐疑地慢慢靠近,怕这是别人假扮的陷阱。整个天机府能够打晕了邢宇东的,还找不出几个,只有剑宗级别的大人物。
试了试鼻息,人还活着。踢了两脚,一动不动。那人手掌有许多习武时被平沙剑划破留下的细小剑痕,邢超筠通过这一点,确认地上是如假包换的真人。虽然失去意识倒地,但呼吸平稳,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披风垫在身下,令他不被污泥弄脏。
这种温柔的作风,倒像极了某个人,邢超筠连忙将他摇醒。
对方异样的沉默,证明了邢超筠的猜测。
邢宇东道:“修易不让我上船。”
邢超筠说起在船上的经历。邢宇东更加确定修易之所以打晕自己,是知道此行一去便回不来了。
“曜”的海岛无数,共有一百五十国,摸不清赤日的具体方位。他们对这里一无所知,即便想去救修易,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去找谁要人。最后两人只能黯然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