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很想装作空气,作壁上观。
不过,既然被国师亲自点名了,那就是不想说也得说,不会说也得编可不!
苏晓心底长叹一声,略作思忖,柔声道:“臣昨日在乡间偶然听闻有小儿传唱南方的《水患歌》:
上天降灾南疆荒,低田水淹高风筛。
去岁村农仅半饱,今春徂夏苦潦滋。
九澧漫漫接洞庭,弥望关彭两点青。
哀鸿满城莩满野,团焦船载出公厅。
楚末初霁迎大旱,今朝又怨源太多。
湖匪梗道泛州难,米价腾贵百钱满。
平世不敢为盗贼,菜根掘尽尽菜色。
更极伤惨遍里闾,劝捐劝赈乞无余。
稿葬幸有施惠人,招手愿俟少延伫。
侧闻藩府巡朗澧,上官远道迓恺悌。”
少年的声音清亮而柔和,如珠入玉盘。
苏晓向前一步,又继续言道:“歌为民心声,燎国开国后南方水旱相连,百姓的生存和生活生产都极为困难。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臣不才,斗胆进言以赈灾为先。”
环顾四周,倒也无人反对。
苏晓微微一笑,颔首继续说下去:“至于这赈灾的方法,臣有个主意。现今,我燎国朝中的官员众多,尤其是户部的银饷最为充裕,可从户部暂调些银饷用于救助灾民。同时正如民间歌谣中所言,应当鼓励各知州带头捐款、多方赈灾,齐心协力疏浚河道,开沟泄洪。还要特别规定制度,动员当地富户去救济穷人。若有无赖吏胥营私舞弊,或对藩府和灾民的问题置之不管者,一旦发现则需严惩,将其家产充公,以儆效尤。”
“至于北疆的兵马问题,鞑靼先王年初刚殁,新王根基仍不稳,若此时进犯我燎国边境,其后方必定大乱,实属下策,想必鞑靼王不敢轻易动兵。不过为稳定大局,还请皇上亲自休书一封,信中对鞑靼新王以安抚为主,同时展示我燎国军备的强劲之势,断其动兵的念想,等水患过去,再做进一步定夺也不迟。”
苏晓言罢,朝堂倒是安静了。
这个方案别出心裁,从民歌入手体察民意,年纪轻轻就制定出一整套完备的水患治理方略,并且逻辑清晰,各项事务的安排既分轻重缓急,又疏而不漏。
众人只觉得,好像这金碧辉煌的永安殿也变得光辉黯淡,眼前唯有这个名为苏晓的绝美少年,安静立于殿前。
他的双眸温和而坚定,一身素衣却难掩其芒,反倒更添了几分遗世风骨。
连出帝和国师也跟着怔了神。
“哐当”一声,皇上手里的金樽落地,泼洒的酒水浸湿龙袍,宫人连忙上前为其擦拭,众人方如梦初醒。
百官们各个面面相觑:这个苏晓,平时看他都是淡淡然,不和旁人结交,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顺从乖巧模样。没想到今日一看,嗬!原来这小子除了姿容绝艳无双,竟还颇有些独特的见地,倒不是个金玉其外的家伙。
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妈的,从户部调银子?这不是在动老子的工资吗?苏晓你大义灭亲,你弃金银如弊履,你你你……你有皇上宠着疼着,可别捎带上我们啊!!
户部,历来就是各代朝廷中油水最大的部门,掌管着文武百官的俸禄发放,户部尚书也是全天下最富有的肥差,但往往也是看钱财极重的人。
燎国的户部尚书吴仁,就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想从吴大人的嘴抢银子,无异于虎口夺食。
此时,对面吴大人的面色已经很难看,正要反对。
吴仁刚跨出半条腿,还悬在空中。
不料殿上出帝忽然龙颜大展,哈哈大笑道:“好你个苏晓,平日里看你文文气气的,不喜言语,没想到论起谋略,竟有如此才干。来人,给我重赏!苏爱卿的法子,朕,准了!”
吴大人很没面子地默默收回刚跨出去的半条大腿……场面尴尬,十分的尴尬。
吴仁暗暗咬牙:好你个苏晓,你可等着!来日方长,我户部尚书吴仁日后不从你这捞回这笔账,我就不姓吴!
另一边儿,出帝难得一扫平日里脸上的阴鸷,唇角一勾愉悦的道:“今天的军民事务就这么定了,苏爱卿甚得朕心。事情解决了,苏晓你留下,其他文武百官——退朝!”
什么?木清华的眉毛再次跳了起来。
小狼崽子!又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