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殿上,出帝一边把玩案上的九龙玉杯,边用锐利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殿下的少年,像鹰隼看到猎物般。
出帝心旷神怡,出帝势在必得。
可座旁身着紫云绫银边道服那人,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木清华一把千机扇扇的呼呼作响,恨不得把扇中的机关暗器,直接都丢出来招呼那个小狼崽子,连面子也懒得做足。
大殿下,少年的容颜还是那样的舒雅温文,风采还是那么的清雅高华、从容淡泊。
眉间一点梅花嫣然,与出帝第一次所见时一般无二。
可少年的眼眸中,却充满了疏离。
出帝眯着眼,懒洋洋地问道:“苏爱卿,你可知朕为何将你留下?”
苏晓笑了笑,面上宛如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语调安然甚至有些随意,而目光却清明:“皇上心头有一执念,还望微臣排解,以宽圣心。”
“哦?”出帝收起先前的心不在焉,玩味地笑道:“难道是爱卿想通了,自愿入寻芳司做朕的禁脔?”
苏晓眸光微闪,微微抬起脸,下巴到颈项构成一条优美的曲线,柔声道:“普天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想要的臣必定不敢不给。”
“不过”,苏晓顿了顿,似是无奈道:“子初年幼时曾有一位云游道士登门拜访,看了命相,道子初命薄无福,是劫煞、孤辰、寡宿三阴合一之人,皇上招我入寻芳司,只怕会连累皇上和皇上身边之人。”
“况且”,苏晓抿嘴一笑,淡淡道:“皇上怕是早已心有所属。”
此话一出,连旁边扇扇子的木清华,动作都僵了,额角默默冒汗:这小狼崽子跟了我这么多年,我都没看出他对曾哪个人认真上心过!寻芳司的小倌儿相公们进进出出,最终也不过是银两打发了罢了。不晓得情况你这娃娃可别乱说啊!惹恼了这狼崽儿疯起来,我也难护你周全。
出帝沉下脸,目光扫过木清华,又落及苏晓身上,似有不悦道:“爱卿,你方才还说要为朕排忧解难,这会儿又百般的推辞,这也不成那也不可,还妄自揣度朕心里有人,可是存心戏耍朕?”
苏晓颔首,几缕黑发落入颈间,不急不慢道:“臣不敢,臣方才所言的解忧,是为皇上解除南方水患之忧啊。”言罢扬起面庞,眸中略带狡黠。
“臣愿亲自去往南疆边境,督办赈灾事宜,造福一方百姓”,少年的语气坚定而又诚恳。
此话一出,木清华极为不安,他心里十分清楚:苏晓能活到现在还风平浪静,未招惹什么翻天覆地的祸端,全靠在京城根下有天子之气得笼罩庇护,加上自己平日给苏晓按时画的符印,这才暂时挡住苏晓命里那股极阴之气,平平安安出落成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
若是放到那邪煞鬼怪云集的南疆,只怕……
未容木清华多想,只听殿上之人一声冷笑:
“果真是伶牙俐齿,既然你执意要为国效力,朕也不拦你,不过……”
出帝慢悠悠抚了抚手中的白玉杯,那玉杯的材质上好色泽莹润明亮,仿佛少年光洁的肌肤。
眸光由淡转暗,道:“若是苏爱卿没能将事情办好,未解朕心中所忧,那你便自己来寻芳司领罚罢。”
苏晓垂下眼帘,眸里笑意一闪而过:“多谢皇上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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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苏晓刚领旨从永安殿出来,未及宫门,便被一个清朗的声音唤住。
“木国师?”苏晓回首,向一路赶来的木清华微微作揖。
木清华没好气地将苏晓拉到假山后,气喘吁吁道:“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就别来这些虚礼了。我问你苏晓,你究竟是怎么想!好端端的京城不待,非要去南疆那种巫蛊厉鬼盘踞的地方受罪是吧?我知晓你的才能,治理水患我自是不担心,可你身上的阴气……”
苏晓打断木清华,一双凤眸弯弯,笑吟吟道:“十几年来,都是木哥哥照顾子初,子初记得哥哥的好。可我自幼时就皆囿于庭院楼阁,实在想出去透透气。”
“且我此次去南疆,除水患是其一;其二,还有一事需我亲自去查。”少年柔声补充道。
木清华沉吟:“……可是和体内的灵力来源有关?”这几年照看苏晓,木清华偶然发现:这娃娃除了命格极凶外,血液里却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天生灵力,并且还极为的充沛强劲,难怪当年师尊无法用寻常的法子驱邪。
苏晓点头。
继续道:“而且,南疆的情形我也并非毫无了解,若真遇到麻烦,那灵血的力量倒是可以一用。”少年的神情依旧乖巧,却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木清华定定望了望苏晓,长叹一声:“罢了,你且随我来玄清殿,我重新为你画一次眉上的咒印吧。”言罢,怜爱地拉过眼前这个衣冠胜雪、模样俊秀的孩子,一齐往玄清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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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殿,向来是整个燎国皇宫最幽僻所在,位置虽偏了些,却是难得的清净。
殿中翠林修竹掩映,暗布奇门遁甲。千机阁内更是藏有众多奇珍异宝、封妖法器,和一些说不上名来的奇怪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