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几年我和我娘关系很是生疏。”

这是进屋前沈律说得第一句话。方才回来，沈律一字不语，陆听离也不多问。

陆听离坐在床侧，“嗯？”

“其实还有一事我不曾对你坦白。”沈律缓声道。

陆听离微微扬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大嫂家与沈家从小便有婚约。原本定的是我。”

他说完见陆听离并无惊讶之色，只好继续说道：“娘亲从小到大最看重的其实是大哥。也是因为那件事之后娘亲于我愧疚方才更加关注我。”

“那是我十六岁之际，跟着我爹出门做生意，原本不该是我的，只是大哥突染风寒没办法……若不是我就是二哥，娘亲便出主意让从未离家的我跟着前去。不巧的是那段时日连夜夜雨，我们必须赶到邻县，连夜赶路迫不得已。结果不幸遇上滑坡，我摔下山坡把腿给摔伤了。”

“所以你觉得因为你娘亲愧疚所以加倍对你好。”陆听离说道。

沈律摇首，“当时已经在商议成亲之事，聘礼大摇大摆过了临江城送入宋家，而我的伤没有半年不可能完好。本来商议延期，可最后娘亲不知道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去宋家和宋家二老商议之后，竟然让大哥娶了大嫂。”

“你没追究？”

“问过……”沈律说到这里停顿半响才继续道：“是大哥连夜去求了娘亲，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大哥对大嫂已然情根深种。后来他说这事对不住我，待我比从前更加亲厚。”

“不怪？”

沈律：“自然是有些埋怨的，更多是娘亲的偏心罢了。还有……随意决定一个女子的一生……对她也不公平，尽管那时我同大嫂见面不过两三次。”

这事沈迟的确理亏。

[啧啧……这一家人还真是奇葩。]

小乔又出来开始表演。

陆听离能听出他情绪的低落，只是多余劝慰的话他到底没说。

第二日，日头刚刚亮，小桃便跑来说是大夫人要见他。

陆听离只好收拾好去见大夫人。在这宅院有一处佛堂，那是大夫人平日里待的地方，陆听离靠近佛堂时便听到木鱼敲响的声音。

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直到木鱼声停下，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出来让他进去。

“大夫人。”

大夫人睁开眼望着跟前慈眉善目的菩萨，“昨夜……我梦到老三了。”

陆听离看着她缓缓站起来，转过身来，气色好了许多。

她看着陆听离，“老三对我说了些话，其中还提到你。”

陆听离抬眼对上大夫人一双神游在外的眼眸，只听她道：“我看到他穿着一身素衣，跟他以前一模一样。竟然还说让我帮着照顾你这个媳妇……”大夫人目光柔和，笑着微微摇首。

这是陆听离入府以来第一次见看到大夫人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些话说给你听吗？”

陆听离摇首。

大夫人叹口气，“非我胡诌，也许真是老三在天有灵看见我为他做的。我希望你也好好的，做好三房的本分。”

从佛堂出来，正值日头最盛之时。

“这三奶奶整日早出晚归，说是跟着学做生意，我怎么觉得他比大少爷还要忙？”

“切，就你相信他是去做生意？我告诉你，前儿个我出去买菜的时候碰上我一个亲戚，她就住在三奶奶原来戏园子附近……啧啧……你是不知道那周围说得多难听！就跟他一起长大的师兄卧病在床，听说他就回去过一回，还心不甘情不愿，跟他师父也是冷眼相对，都说他是个白眼狼。”

“不会吧，我前几日见过三奶奶，虽看着难以亲近，但好歹有礼谦让，不太像你说的那样儿。”

“切，戏班子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我亲戚亲耳听到他师父破口大骂的。”

陆听离一一听在耳中，虽然他也不知为何每次都能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你们胡说什么？三奶奶是你们议论的吗？”

小桃嗓门吼得老大，大有底气的模样。

刚刚跨出去半步的陆听离止住步子，余光往那小厨房看去，小桃提着食盒一脸气愤。

那两个丫鬟理着菜被她这么一吼，先是愣了半响，随后那个所谓听了亲戚所言的丫鬟拍拍手站起来，“哟，这不是三房的小桃嘛，怎么？你这是为你主子出头呢？”

“呸，你嘴那么脏，小心出门被狗咬。戏子怎么了，现在也是你的主子，我看你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葡萄？”那丫鬟插着腰冷笑，“你说葡萄是嫁给三少爷吗？别傻了，三少爷活着的时候这府上大半丫鬟都肖想过，可这死了白骨一堆，没人想着守活寡，也就你那三奶奶还不是贪图沈家富贵，一个男人都愿意嫁给死人还顾忌什么名声。”

小桃气得牙痒痒，“砰”的一声把食盒朝那丫鬟扔过去，那丫鬟往旁边急忙跳了一步，食盒里的菜肴如数掉在地上。

“哟，说不过就打人，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