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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2)

陈灵清在想,待会到了地方,她要付她多少小费。

路倒不难找,竖一条直一条,前面人的脚步很快在一个山坡上停了下来,一幢房子竖在山坡下的凹地里——胡三旅馆,名字透着一股九十年代要自己拿热水壶到前台打水的气质。

这家的外墙和这个村普遍一样,白瓷红瓦,一楼做了面玻璃隔门,上面两扇卷闸门收着,厅堂里一张收银台,一张沙发摆在白墙边,一副万马奔腾的画匾挂于收银台上,三个不同时差的钟,再来就是沙发里躺了个拿着手机玩得专注的大汉。

小丫头推门而进,对大汉叫了声:“三叔。”

大汉的眼睛从手机上移开,往小丫头和后面跟着的她扫了一眼,又移回去,重新点了一下屏幕说:“来客人了?”

“三姨让我直接给她开个房。”

这话在陈灵清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而大汉却因为这句话收起了手机,坐起来认认真真地端详了她。

大汉看着陈灵清,眼神和躺在那看她的时候一样斜,还带了点深究的味道。

“你也是逃出来的?”大汉开口问。

陈灵清被问得莫名其妙,还没开口,就见他那被厚眼皮压得像抬不起来似的眼睛往小丫头身上一转,又看看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躺回去说:“现在的小鬼头就是电视剧看多了,动不动离家出走,以为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有多容易……欸,我们收留你归收留你,到时候你爸妈别上我这来砸东西啊。”

“什么意思?”提到“爸妈”两字,陈灵清不自觉哑了声。

大汉看她一副说不得这事的模样倒也不吃惊,只是朝安静站着的人挥挥手,说:“带她去二楼最里面那间大通铺,最近没多少人来,有人了也不耽误生意。”

胡小花听完他说,就提起行李箱往楼梯走了。走到楼梯口,等了一下回头,发现陈灵清还捏着个包盯着已经躺回去的三叔看。她把箱子放下,走回去要拖她的包,顿了顿,手终究没有伸到包上,而是在她的衣角和其他地方犹豫不定。

这一犹豫倒引起了陈灵清的转神。

看她眼珠子在她身上四处滚动又一言不发,陈灵清觉得这个丫头怎么还有些滑稽。松了些拿包的力道,她伸脚往前将走不走,胡小花就知道她意思的放弃寻找下手点,重新先走了。

来到二楼最里边,坐在三张上下铺中的一张下铺床上,陈灵清放下东西,忍不住问:“刚才那个男的说的,是什么意思?”

丫头跟没听到她说话似的径直走出房间,隔一会后捧着一沓床单被单枕单又进来,在她面前停住,手上东西就端正地捧着,看她。

陈灵清意识到什么,从床上站起来,丫头就侧过她开始铺起她坐的床。

虽然这回出来没有和谁交朋友的打算,但被这么赤|裸裸地忽视,感觉还是很不爽。陈灵清找了另一张没有床垫的木板床坐下,从包里拿出手机,开机,几十条微信和未接电话的通知“叮叮叮叮叮”的响起来。

——灵清你跑哪去了?

——外婆说你一个人去了兴城?

——你现在都不拿我当朋友了是吧?辞职一个人出去流浪都不和我说一声,还关机!关机你个鬼啊快给老娘接电话!

……

微信和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昵称——楠,当看到几分钟前最新发来的那条“行行好,开机就给我回个电话吧……”的时候她心头一热,眼前闪过晶莹地笑了。

盖下手机抬头,眼前的晶莹又被一道浓烈的注视碎了一碎。

“铺、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被眼前这个人仇视的感觉,虽然这丫头的面相本来就冷,不苟言笑,但这种浓烈的不带善意的注视和冷眼不语还是不一样。

可自己只不过是来住一晚,有必要吗,不做生意了?和楼下那个男人一样,都表现地这么不寻常。

“喂,”陈灵清在她转身时叫住了她,“你三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就是来住宿的,可你们又是防我又说些奇怪的话,你三姨是不是有别的意思?她想收留我?”

问也不问就让她住进这种廉价大通铺间,还说一张床不影响营业之类的话,楼下那个三叔从这丫头的那句“直接开个房”里到底得到了什么信息,她大概是有思路了。

丫头转过来,她也只有在提到三姨时才会给点反应。

陈灵清回忆了一下自己和肥婶的对话,她说了哪句话让那婶儿产生自己没有钱住店需要被救济的错觉?

“你帮我重新开个房间吧,要单人间,干净点的,带窗。”陈灵清站起来拿包,“我和你下去付钱,对了,你刚才帮我提了行李,给你20够吗?”

胡小花转过来看着她手里递过来的钱,她的背后是门,门对面有一大块玻璃,玻璃窗外的月盘银辉辉地朝里面洒着月光,映得她的轮廓格外的幽郁和冷冽。她的眼睛在月光衬托下才亮起来,陈灵清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明显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深沉和漠然:“你要是不喜欢这里,下楼梯往楼梯后走就是后门,从后门走,不要被三姨看见,这样三姨最多惦记你一两天。”

陈灵清有些被她的态度不爽到:“你是嫉妒我分走了那个三姨对你的关心?”

胡小花在月光下一笑,好看又刻薄地回:“我没你那么幼稚,既然你有钱不需要三姨收留,就不要浪费她心思。”她转过身欲走,“也别让她花了心思还不讨好。”

依她这么说,那肥婶倒是很好心了。陈灵清看着她离开的撮影,忽然感到荒唐——她真是个未成年吗?

“未成年?肥婶用童工?”陈灵清的声音像幽灵一样飘出,绕在胡小花耳边。

她脚步一停。

“还有半年我就十八,”胡小花侧头阴恻恻地回,“还有,我不是打工的,我是她养女。”

激将法果然什么时候都好用,而且这丫头不识法,不知道多大是童工。陈灵清终于找回了点年龄的优越感,回到了她的床上躺着。

十七岁的小屁孩动不动对她黑脸威胁?呵。她摆出不明显的嫌弃:“你真叫小花?”

“爱信不信!要走的话,你就抓紧时间走,三姨快回来了。”胡小花的脸色比之前更阴郁了些,却多了几分被她气到的少年气。

“本来想走的,可现在不想走了。”陈灵清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我这个人,别人越想让我这样做,我就越喜欢逆着他们来,激不得。”

“……随便你。”丫头再懒得和她胡缠,疑似翻了个白眼,离开了房间。

陈灵清感觉到被她遮住的月光再次晒到自己眼皮上,她缓缓睁开眼,看着月盘孤独地亮着,才从斗嘴中得到的一点快乐中又渐渐沉到了水底,不见天日。

拿起手机,在对话框输入:阿楠,我一个人来到边界,却发现边界也没有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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