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林醺入住越国公府的这第一日, 越国公府就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鸡飞狗跳了。
墨珣也不管林醉到底学会了没有, 只说是让厨房明天搞块带皮的猪肉来让林醉自己琢磨着扎。
墨珣担心林醉不晓事,又仔细交代过了——药,一天只能给一次, 用量却得小。
原本一颗丹药也不大,但喂给林醺的只能是从丹药上刮下来的薄薄一层。
墨珣还给林醉做了个示范。
他本来是想把这个丹药随身携带, 就怕林醉稳不住,看到林醺的惨状、听到林醺的哀求就禁不住将丹药给了。后来又一想, 自己并不再国公府里,万一林醺出了事,也难跟林家交代, 倒不如仔细跟林醉说清楚。
因为醺哥儿的事, 今日一直折腾到了很晚。
临睡前,林醉又去看了一眼林醺。林醺此时已经没有再抽搐了, 倒像是睡得安稳的。
“总觉得应该起个小灶子。”林醉见墨珣在外间等着,这就上前跟墨珣提议。
墨珣点头,“起呗。”
反正林醺停了那个丹药, 还要吃别的药,栖桐院这边再给他弄个小灶也方便。
自从林醉嫁过来之后, 栖桐院的小灶就起了, 但总归没开过几次火。墨珣本身不大吃夜宵,小灶也就是林醉在用。现在正值夏天,用小灶的机会就更少了。
“那……能把绳索给解了吗?”
尽管林醺这会儿睡下了,但眉头紧蹙, 瞧着睡得也不舒服。
“不成,万一半夜闹起来谁看得住?”墨珣不允。
虽说有小厮看着,但万一小厮打盹了,让林醺跑出去,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林醉本来想自己留下来看着,但瞧墨珣此时的态度,他怕是不好开口说了。
墨珣一看林醉这样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叫林醉在林醺跟前守个一天两天的,或许林醉还受得了,但林醺此时明显已经对乌香上瘾了,谁知道还要折腾多久?
别到时候没把林醺医好,林醉反而倒下了。
所以林醉不敢说,墨珣自然也不会当着他的面提。
翌日,墨珣晨起锻炼之后跟越国公打了个照面,两人颇有些相顾无言的意味。
用过了早饭之后,越国公便问了问墨珣,林醺的情况。
墨珣看越国公的意思,似乎并不是在担心林醺,反而是想透过林醺的状况去预估一下宣和帝的身体情况。
墨珣之前取了林醺的丹药,仔细辨过,丹药里头的乌香的纯度很高。就宣和帝的身体状况,吃了这么多年,只要不断药,多活几年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果越国公要问宣和帝什么时候会病倒,那墨珣还真不知道。
但宣和帝服丹药的时间比林醺长,而且这个丹方必定是经过了无数次的调整,谁也不知道宣和帝之前吃的是哪种了。
之前,墨珣之所以说这个丹药跟宣和帝吃的一样,不过是因为里头的主要成分相同罢了。有些配方经过了细微的调整,确实让人很难分辨。
“我这个眼皮直跳。”越国公从墨珣这里得不到准话,这就指着右眼,让墨珣给看看。
墨珣觉得“眼皮跳”这个事,有很大程度上只是越国公的心理作用。
其实,墨珣在昨天见到林醺的时候就觉得这件事怕是有些难办了。
不知道越国公跟赵泽林是怎么说的。
是简单提上一句,还是事无巨细地描述了林奕甫的话……
但有一句墨珣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林奕甫说
,宣和帝曾派了人假扮成大夫过来为林醺诊治。
那就是说,林醺这个人在宣和帝面前已经挂上名了。
而现在,林家把人送到了越国公府,也就是把麻烦推到了越国公府里。
墨珣相信昌平郡君和程雨榛他们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或许是关心则乱,并没有考虑到这点,但麻烦既已经送了过来,并且被越国公府收下了,那么“墨珣为林醺治病”的事想必是瞒不住了。
就是不知道宣和帝已经让人诊过林醺了,是会直接放弃,还是要继续盯着了。
如果宣和帝已经放弃了林醺,那越国公府这边或许还能捂一段时间,可万一宣和帝非要看到林醺咽气才能甘心的话,那墨珣和越国公就兜不住了。
墨珣没有把这件事跟越国公说,越说反而会让越国公的眼皮跳得更厉害。
当务之急,是需得解决一下,他是“怎么会医术”这件事。
万一到时候宣和帝宣他进宫,问了起来,他反倒不好回答。
之前还在建州的时候,越国公就曾问过墨珣怎么会武。那会儿墨珣也就是随便搪塞了一两句,这就带过了。
可宣和帝终究不是越国公,不是能够让墨珣这么随便搪塞的人。如果不能拿出一个另宣和帝满意的理由,他这次恐怕又要凶多吉少了。
自从进了京之后,他凶多吉少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墨珣与越国公两人各怀心事地进了宫,而林醉则是在墨珣他们离开之后不一会儿就醒了。
无他,不过是因为林醺现在住在栖桐院,而林醺的戒断反应又上来了。
越国公府上的主子,除了两个要进宫点卯的之外,余下的几个大都是睡到自然醒的。而林醉更是,昨天为了林醺的事,累得不行,一躺下就睡着了。可林醺那边一喊,他立刻就惊醒了,直接就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了。
洛涧也听到了动静,手上拿了外袍给林醉披上,两人一同往林醺的屋子赶。
“醺哥儿?”林醉刚迈进屋,就看到林醺正使劲扯着绳子,像是要被绳子扯断一样。
原先林醉让人在麻绳边裹了布,就怕磨到林醺,但那些缠在麻绳上的布已经不见了,而林旭的手腕处已经磨出了血迹。
林醉吓了一跳,快步走进了屋里。
林醺这会儿还能认得出人,见林醉进来,一边擤着鼻涕,一边哭着问林醉要药。
林醉闻言,赶紧去看林醺的小厮。小厮将一直热在小灶上的药盅取了下来,往碗里倒药。
等小厮上前要给林醺喂药的时候,林醺立刻又挣扎起来了,“我不要这个,不是这个!”
“醺哥儿听话,喝了这个就好了。”林醉知道林醺要的是那个丹药,但昨天墨珣已经交代过了,一天只能给林醺吃一次。而林醺这个戒断反应是每隔一两个时辰就得犯上一次,若是他这么一大清早就把丹药喂给林醺了,那待会儿可怎么办?
林醺不答,只是使劲地扯着绳子、抻着身体,头也是左摇右晃,根本就不配合。
林醺这会儿咬紧了牙关,小厮无论如何都没能把药喂进去。
“再去个人,把醺少爷的头按住,把他嘴掰开!”林醉一看,也急了,这就命人给林醺灌药。
林醺这会儿神志还算清醒,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把药给灌进去,待会儿他丧失理智的时候再要喂药就更难了。
“哥,哥!”林醺在床上挣扎得就像是离了水的鱼,见到林醉命人过来掰他的嘴,自己就凄凄惨惨地喊上了。
“哥!我好疼!”林醺躲开了小厮的手,扭过头去看林醉。他
这会儿头发完全乱了,粉黛全无,一张脸又瘦又黑,唯一双眼却睁得老大。
林醺眼眶发红,整个人表现出一种很诡异的亢奋。
林醉能看到他眼里的血丝和疯狂。
林醺一直盯着林醉,嘴上一个劲地叫“哥哥”,可眼神和表情根本就与他的喊声无法匹配。
林醉一惊,竟是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林醺与林醉只对视了一下,小厮的汤匙就往林醺嘴边送了。
林醺无论如何都不肯喝,又是一个甩头,药汁立刻就流到了床上。
不多时,林醺像是疼狠了,尖声喊道:“林醉,你好狠的心啊!”他一双眼瞪得老大,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巴不得我死了!”
林醉知道林醺怕是口不择言了,也不跟他计较,只让人按住了他的头,把药给灌进去。
好不容易进了嘴的药,还不及喂下第二口,林醺就咕噜咕噜地吐了出来。
“你好狠啊!”
“林醉,你心肠怎么这么硬!”
……
林醺翻来覆去也就只是这么喊,喊到后来,嗓子都有些哑了,再喊不出声了,他就只剩下挣扎了。
小厮手里的一碗药,充其量就给林醺喂了一口进去,身上溅得都是药汁,只得拿了空碗起身。
“再去煎。”林醉看着空碗,又看了看一身狼藉的林醺,直接让小厮再去煎药。
一碗喂进去一勺,那就煎个十碗、二十碗,总能给林醺喂下去。
小厮还没走出多远,林醺就弓起了身子。但因为手脚都被束缚,却也不能整个人蜷起来。他手上早就给磨破了皮,可他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不停地挣扎,想要挣脱这个绳索。
林醺穿了裤子,但因为不停地挣扎,裤子是没磨破,可脚踝处却也渗出了血,再配上他这一身的污秽,着实令人害怕。
“林醉,你……”林醺哑着嗓子,后头的话竟然就只成了一股气流,让人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但旁人听不见,不代表离林醺近的林醉也听不见。
林醉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看着林醺的口型,当然知道林醺刚才发不出声的那段说的是什么。
他说——林醉,你抢了我的夫君。
林醉只觉得自己心下漏了一拍,待要仔细再看,却见林醺已经转过头去跟绳子较上劲了。
林醉的手微微颤抖地握成了拳,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帕子给林醺擦脸,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林醺说了什么。
林醉仔细地为林醺擦嘴,但林醺反应也快,扭过头来就要咬他。
好在林醉之前得了墨珣的警告,知道林醺这会儿六亲不认,忙将手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