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田以佻只得再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在林醉担忧的视线之中对他勉强笑了笑。
两人略过了孩子的话题,又略过了夫夫相处的问题,就只聊了一些两人还未出嫁时会说到的话题。可以前的话题, 放到现在说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了。
德音王那边松了口, 墨珣这才得以去寻越国公。
然而,越国公却正与年太尉聊得热络。
墨珣隔了老远这么一看, 倒却见着两人看似笑着,但眼神就明显有些不对劲了。
不过,年太尉的身份“不同”, 身边自是围了人的。
一旁的其他大臣碍于年太尉和越国公两人的身份, 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他俩闲谈
墨珣单看这架势也知道, 他们是不可能说出什么很重要的事了。自己若是凑过去,那也不过就是在一旁听着罢了。
这么想着,墨珣干脆也就不往前凑了。
等他又转过身去寻林醉, 这才发现林醉已经不跟长辈们作一处了。
墨珣四下张望了一番,却仍是没有见到林醉的身影, 只能去问伦沄岚。
待得知林醉与田以佻一同离开之后, 墨珣的情绪已然没有刚才那么高了。
毕竟他早早就已经想好了要跟林醉一起共度上元节的,但他的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没那么顺利了。
唐欢遥见墨珣一脸的不高兴,当即便笑了起来, 打趣道:“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墨珣也不避讳,这边点头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饶是唐欢遥不大懂诗,但墨珣念的这句却直白到连他都听懂了。本来是在打趣墨珣的,可墨珣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倒让他不知该怎么接了。
唐欢遥仔细想了想。
他总觉得墨珣小时候,好像没这么厚的脸皮呀!
赵泽林看唐欢遥语塞,顿时就笑开了。论说以往,那都是越国公在打趣墨珣的事上吃瘪,现在轮到唐欢遥了,竟让赵泽林觉着,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笑呢!
墨珣本来是要在几位长辈身边再呆上一会儿的,但赵泽林却直接摆手让他到边上去。
这可是在宫里,可不是他们的家宴!
如果只是家宴,那墨珣要在这里呆就呆了。但现在,他们这边都是哥儿,墨珣也已经入朝为官又娶了夫郎了,怎么能窝在这儿,跟哥儿作一堆?
哪怕是去找林醉,也好过让墨珣呆在这里。
墨珣本来也就是随便在这儿站着罢了,也不是为了听他们说话的,这下让赵泽林这么一“赶”,反倒像是他刻意留在这儿似的。
墨珣无法,只得顺着赵泽林的话到一边去了。
墨珣一边走一边注意着朝臣们的动静。
果真就如同墨珣一开始料想的那样,几乎没人会在这种场合说什么闲话。
就是年太尉、兵部尚书这种,在年宴上已经开口问过宣和帝的大臣,在今日都没有再去找宣和帝的“晦气”——没有去询问,被关押在天牢里的雅砻使臣要怎么处置。
墨珣看朝臣和几个王爷的态度,就像是已经把雅砻使臣被关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似的。
想来这些事,大多数人已经在私下里讨论过了,根本不用刻意留到这个时候。
墨珣离开了赵泽林与昌平郡君他们之后,干脆就将视线落在了御花园之中悬挂着的宫灯上了。
宫里虽然不及宫外热闹,但宣和帝毕竟是整个大周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他想要置办一个上元节灯会,那宫里
的人自然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势要将这个灯会办得别开生面、有声有色。
所以,哪怕宫里的灯会不及宫外那般恢宏,但无论是从花灯的种类、款式……都比宫外的花灯繁多、精致。
墨珣看着看着,兴致上来了,倒是一改初时那无所谓的态度,认真地观察起眼前这些琳琅满目的华灯来。
也正是因为墨珣仔细的看了,心里才会对被宣和帝随手指出来放到民间的“祥云花灯”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
相较之下,“祥元花灯”真的没什么稀奇的。
墨珣此时倒是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猜中了“祥元花灯”的灯谜之后并没有四处宣扬。或许百姓并不知情,但朝中翰林院明显是门儿清的。
他后来高中状元,被安排在了翰林院,那岂不是要成为翰林院诸多同僚笑柄?!
不过,转念一想,依着他的性格,也不大可能四处宣扬。
就算他一时想不开,真的沾沾自喜,恐怕越国公和赵泽林两人也会跟他提上一句的。
墨珣暗自庆幸了一番,好在他一向视这些凡界的东西为身外之物,倒是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犯错。
“哎?”田以佻跟林醉随意走着,远远便看到墨珣站在宫灯前头,正聚精会神的不知是不是在想灯谜了。“是你夫君呢!”
田以佻碰了碰林醉,示意林醉朝墨珣所在的方向看。
林醉这厢一眼望去,正好瞧见了墨珣映衬在烛光下的侧脸。
天色是有些晚了,而御花园之中的火树银花将墨珣的侧脸衬得既隽秀又雅致。
这些流光溢彩映照在了墨珣的脸上,竟是额外地绘制出了他的脸部线条。那些明暗交替的部分,宛如水墨画中的一股浓淡挥毫而出的墨韵。
林醉痴痴地看着墨珣的侧颜,一时有些失神。
鬼使神差的,墨珣似有感念,当即便朝着林醉的方向看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林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一拍。明明隔了这么老远,自己应该是看不清墨珣的眼神的,可林醉偏偏就是觉得墨珣一眼就直接望进了自己的心里。
不知怎么,林醉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句诗——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略相似。
这句诗刚想完,林醉便禁不住抿紧了嘴。
他担心自己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会忍不住在这里露出一个十分傻气的表情。
然而,紧绷着的表情在对上了墨珣的视线之后,全然溃散,就连嘴角也都不可抑止地上扬起来。
他根本无暇去注意,自己的反应已全然落入了田以佻的眼中……
田以佻的视线在好友夫夫俩之前转了一圈又一圈,当即被林醉的反应逗笑了。
要么怎么说一物降一物呢?
林醉这是完全在墨珣身上栽了了呀!
田以佻看着好友这副没出息又要强装无所谓的样子险些笑出声儿。
在两人嫁人之前,也曾凑在一起说起过未来夫君的人选。
这事儿本来就是不好跟长辈们讨论,但是他俩是至交嘛,讨论这些事也并无不可。再者说了,两人也就是私下里说说罢了,也碍不到别人什么事,又不会让人听着了。
林醉是一直不怎么愿意说的,就连跟墨珣定了亲,自己问及他对墨珣的看法,林醉也是一脸的无所谓,“反正都定好了”的架势。有时候,自己逼他逼得狠了,他还会跟自己急……
田以佻想起林醉以前,又看他现在,脸上的笑立刻拉开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林醉自知失态,在田以佻话一出口便飞快地眨眨眼。
因为有田侧君在场,林醉也不知自己这副模样是不是已经让人尽收眼底了。但哪怕是再失态,让别人瞧见了,在宫里却也不能让人坐实了。
“那侧君……”林醉知道田以佻今天心情并不很好,特意来寻自己,想来也是为了跟自己说会儿话的。
可他俩从离开了越国公夫人他们那些命夫开始到现在一共也没说几句。
林醉知道宫里并不是闲谈的好地方,可是田以佻以前也说过了,四王爷不喜欢王府里的人跟别的大臣有牵扯。
其实,叫林醉来看,这恐怕不是四王爷的想法,而是那个王妃的打算吧。
就宣和帝在年宴上的表现,林醉就不信那几位王爷没有动心思。
四王爷就更不一样了,他与锦硕王一样,都是皇贵君所出。
换句话说,赤几王与锦硕王都是嫡出的,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选。
若是当初宣和帝按照朝臣们的提议,立锦硕王为储君,那便是立了嫡长子,基本也能熄了其他王爷的心思。
可宣和帝偏生搞出了一个秘密立储。
好嘛,一石惊起千层浪,当真是搅乱了一泓汪洋。
这下不只是与锦硕王一胞同出的赤几王了,就连其他的王爷也都纷纷动了心思。
四王爷如果再不行动,怕是最后什么也落不了什么好的。
……
每个王爷娶王妃、侧君这些,无不是为了王妃、侧君背后的父家。
就这么个情况,还不许侧君外出?
那娶这些个侧君又什么用?
而侧君已经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偏房了,总归是在宣和帝与皇贵君面前露过脸的人,称宣和帝和皇贵君那也是“父皇”、“父后”的,四王妃就算心里再妒恨,那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的。
所以就只能将人都禁在府里,处处以“规矩”压人。
四王妃还未出嫁之前,因为林醉与他的交际圈不在一处,虽是有碰面,但充其量就是点点头,行个礼,认得人罢了。
没有认真相处过,林醉还真是不好评判他这个人。再加上都是京里的哥儿,林醉也是知道京里的哥儿爱护名声到了怎样的地步。哪怕内里性子再不好,外人却是很难探查到分毫的。
都说娶夫郎当娶贤,可有些都是得等娶回去了之后才能知道的。
林醉与田以佻关系好,心里当然就对四王妃多有不喜了。
只是,他再不喜也没用,自己见着了四王妃,也还是得行礼,不可能帮田以佻出头的。
林醉看着田以佻的脸,心中略有愧疚。
田以佻现在已经嫁入了四王府,又育有一子,就算自己真有机会为田以佻出头,怕是也是会三缄其口的。
他在外头让四王妃没脸,四王妃回去不过就是可着劲儿折腾田以佻罢了。
“我怎么了?”田以佻一看林醉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了。
田以佻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怕说实话了。
林醉已经是他除了爹爹之外最为信任的人了。
他敢跟林醉抱怨,跟林醉诉说自己的苦楚……然而,这些话,他是连在自己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小厮都不敢吐露分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