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个小时, 一直被干扰的水星信号终于恢复通畅。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出了大事, 他们乱糟糟心慌慌，仿佛天塌下来了。

虞野看向远处的天际, 自从落地以后一直是这种混沌不清的昏黄，她像是在黄泉间行走的旅人。

她敲了敲光脑，联系上了安塔, 安塔混在她粉丝群里，虞野挺惊讶的, 尤其知道它在粉丝里的地位只屈居于叶不寒之下。

虞野问它：[可以制造纳米机器人吗？我想帮一个人清理脑部的血栓……清理一下遗体。]

安塔回复的很快, 几乎在消息发出的一瞬, [可以。]

安塔通过光脑引路，虞野很快找到了次级商业区内一家生物实验公司，安塔入侵了公司的操作系统，公司里静悄悄的，但机器却在自行运作。

她站在实验室里等了一会儿, 很快收获了一管试剂。

[直接注射进去。]

她拿着试剂回到避难所的时候, 周青还抱着脑袋坐在台阶上, 他抬头看着虞野, 虞野说不清那种感受——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

他像是在黄昏时刻入了魔，行走在人间的幽灵。

他面色冷白，虞野轻轻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手心下一阵阵轻颤。

周青牙齿上下打颤，冷得咯吱咯吱作响：“我有点冷。”

手背微微靠近他皮肤，虞野确实感受到了一股寒气, 这不正常，虽然此刻是夜昼之交，但体感温度只是稍微有些凉意而已，冻成这幅样子太罕见了，倒不如说周青的身体调节失灵了。

她收回手，眼前的周青缩成一团，依旧冷得瑟瑟发抖，她解开扣子，把带着温热的黑色外套搭在周青身上，轻声吩咐：“你等一下。”

微凉的风灌进白色衬衫，一丝丝刮走她身上的温度。

她走进地下室把厚厚的白色棉被抱了出来，莫里斯在身后喊稍微给他留一床。

周青正对着日出，坐在台阶上，阳光把他淹没了。

她用白色棉被把周青团团裹住，“好多了吗？”

周青稍微点点头。

虞野放缓了声音，“好了，现在把哥哥给我吧。我带他去手术室。”

周青没有反应。

“他脸上沾了很多脏东西，我们需要清理一下，我和你保证，很快就能清理干净。”

她顺着握向周青的手，他的手背冰凉，手劲很大，死死贴在周红的脑袋上，指尖几乎泛出青痕。

她半跪在周青面前，双手覆盖在周青的手背上，带着几分温度，“还冷吗？”

周青的指尖慢慢松开，但还是轻轻打颤，虞野拖着周红的下颚，慢慢把脑袋取了出来。

她刚刚取出脑袋，就被周青抱住了，呜呜的哭声钻入耳膜，湿热的泪水湿透了颈肩上布料。

周青双臂紧紧收束，似乎想把她的灵魂从身体中挤出去。

地下一层，虞野清理了周红面上的灰尘和血痕，把承载着纳米机器人的试剂注射进去，清理了堵住的血栓之后慢慢将大脑里的水分用保护剂替换出来。

此刻周红的面色除了不正常的惨白以外，就像陷入沉睡一样。

她把脑袋放入低温箱里，里面的超低温液氮缓缓冒出。

低温箱像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很多家庭无法承受亲人离去，都会选择这种方式保存遗体，就好像亲人还活着陪伴在他们身边一样。

虞野抱着低温箱上了地面，看见周青从台阶上站起来，他好了很多，面色不如先前那般透着可怕的青紫，只是眼睛里依旧空荡荡的。

虞野把低温箱交给他，周青低声说了“谢谢”。

说完后，他停顿一会儿，又说：“我回去了。”

虞野问：“你要继续跟着他们吗？”

周青回答：“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周青带着低温箱离开了。

戈斯抓了抓头发，“报社主编刚刚联系了我。”

他沉重地看着周青离开的身影：“他们问我这里情况怎么样，又说半个尔兰河星域都在注视这里，因为剩下半个还在睡觉。”

“反抗军的一名悍将为了让所有人看到贵族的特权，他们把水星的暴动、觉醒、反抗记录成影片，放到所有网站上。同时利用赵家的少爷牵制住救援军队，让这件事不断发酵。他们想让这件事成为一个楔子。”

戈斯深深叹气：“线人说，围守在水星外的军队已经开始调队编制，似乎已经放弃了林卡太空港里的赵家少爷的性命，准备攻打反抗军。”

虞野浅浅应了声。

她想不出要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问戈斯：“等你出去了想干点什么？”

戈斯说：“整理一下访谈记录，顺便吃点东西，你呢？”

虞野回答：“那我请你吃火锅。”

她想重新找回人世的温度。

她回到避难所里，向困恹恹的人们拍拍手：“等一切结束了，我请大家吃饭。”

“有谁要现在点餐吗？”

可惜这顿饭注定吃不了。

《琥珀之光》的无人摄像机找到了她和老黄头的位置，香道城里的安全部门出动，赶到了这里。

作为武器和药品的交换，虞野同意和他们离开，但是他们连老黄头也一并带走。

老黄头从地上爬起来，伸伸懒腰：“不去。”

“我不认识什么大明星。”

“他说了不去。”虞野看向他们：“我们走吧。”

“或者说你们想要在这里消磨时间，直到节目一无所获的结束？”

朱莉恹恹地扶着墙爬起来，“我在这儿，我知道我不出声，你们的眼睛永远不会往下看，好吧，那我自己爬起来好了。”

虞野和避难所的众人告别，戈斯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