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训练结束的最后一天, 英博让上尉们带着所有学生去高国广场。

这里占地面积极为庞大, 有四条宽阔的可供飞行器起飞的跑道，广场四角有四个高楼, 高楼上有晨钟，每天六点值班的学生会敲响这个大钟，钟声悠扬, 随着掀开的天幕一起唤起沉睡的其他学生。

学生集结成四列长队，浩浩荡荡的从地平线这头向高国广场前进, 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和差异无限缩小, 向下俯视, 只有四条如黑河般奔涌的队伍。

英博站在演讲台上，声音洪亮：“为期一年零三个月的学习，大家和去年我见过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你们变成更勇敢，更果断, 更担当。”

“你们学习了团结, 学会将后背交给战友。”

“我为这样的你们感到自豪。”

“但是前进的步伐永不停歇, 这个世界还有更多的重任交付你们。你们的肩膀仍旧稚嫩, 但必定能挑起这个大梁。”

陈秾回来了。

他依旧沉默寡言，面色平淡，如果不是同学们听到他所在的兵团如何骁勇善战，恐怕会被他这幅无事发生的面孔混过去，体育活动的时候，戈彦和费思几个问陈秾发生了什么。

陈秾掂量一下：“没发生什么。”

“兄弟, 你这个话可太敷衍了。”

陈秾：“战场很平静，你们看过特约的战场记者录下的纪录片吗？”

“一个导弹射过来，星舰被炸毁，没有声音，但是你知道船里的人全死了。”

“挺平静。”

“和看纪录片似的。”

他说着笑了笑，而后又渐渐收敛眉眼，沉默的将球传了出去。

虽然这样说。

但是陈秾身上确实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他有时候会沉默寡言，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但是又会热切起来，和颜巷他们几个一起打球，打着打着，双手一捏一张撕碎了篮球，孤身一个人朝学校的心理辅导室那里去。

颜巷从地上捡起碎掉的看球皮革，欲言又止，他拎着破篮球走到操场边的看台上，坐在虞野旁边，“我没想到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会这么深。”

不久后，表彰陈秾英勇作战的勋章从西一区的兵团那里传来，陈秾成了整个年级里第一个获得荣誉的学生，还没有上过战场的同学艳羡又渴慕的看着陈秾，幻想自己何时能得到和他一样的荣誉。

西一区的学生们走路的姿势都挺拔了起来，似乎和陈秾与有荣焉。

费思常常说西一区和西二区出身的学生格外不同，他说这话的时候会用小指比一下距离，“你看，他们靠的更近，关系更紧密，这种特征在他们身上表现的特别显眼。”

他想了想，找出理由，“可能是文化的原因？”

西一区农业为主，西二区矿业为主，虞野有时候和蒋望闲聊，能听出差不多的意思。

不同地域出身的学生到了学校里，确实会根据故乡分亲疏远近，西一区西二区独特的产业状况让他们比其他地方的同学更习惯团结和群体。

这种状况多多少少在学生们身上有体现，尔兰河的喜欢找尔兰河的，白峰各区的喜欢找地区自己人。

安光本来应该和东五区那些同学勾肩搭背，但是因为江山这个坎压在他心头，安光总是离他们远远的，这种状况在江山隐隐成为小团体的领头人只有越发明显。

不少东五区的同学想要过来缓和他们的关系，大意是，大家都是军校同学，将来入职军队也会根据地方、学校，分派系，分了派系以后，入职晋升的路也顺畅很多，为何要躲得远远的，自碍前途呢。

安光心里有气，但是同学们都笑他儿女情长，叫安光更加不爽，他如果不去学校的实验室，就回来找虞野闲聊，大有聊到天荒地老，日月无光的趋势。

他有时候会喋喋不休的说起童年，有时候又突然转话头谈起正在参加的学校实验室项目。

他在机械工程一块很有天赋，大二的时候就被老师拉近项目组，据安光说是打杂，但是就其他同学来看，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进这种高精技术的项目组。

为此东五区的学生特别希望江山和安光两个人不要闹矛盾。

他们两个就着月光，对影成五人，虞野常常被脚下的影子勾得走神。

安光：“我觉得你走神了。”

虞野：“那你没感觉错。”

安光：“我不仅失恋，还要逼着和情敌缓和关系。”

虞野回到：“我不仅没谈恋爱，还要和听一个失恋的人说他要和情敌搞好关系——”

她看到安光“天啊天啊天啊”的眼神，立刻改口：“好吧，这是挺惨的。”

安光又说起陈秾之后的事情，陈秾取得的荣誉让江山显得很被动，他勾了勾手指，“江山一直想当第一人，或者说最厉害，最受崇拜的那个。”

“他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虞野：“他想成为寸无明第二？”

安光：“不、当然不，他怎么可能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九级超能者，经武，杰拉德，寸无明，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是要写进历史书里，被无数人默念或者朗诵。”

虞野：“但是历史书里不仅有他们三个名字。”

“科学家，历史学家，地理学家，勇敢的战士，伟大的工人，还有为公义而奋斗的先辈和今人，他们都占有一席之地。”

“如果历史书里只有他们三个的名字。”

“世界的记忆就太寂寞了。”

安光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我是说，听起来我这样的人也能在里面占一页似的。”

虞野回答：“你可能占两页。”

安光刚要兴奋，就听见虞野继续说：“一页写你悲催的恋爱史，一页写你的丰功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