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门口，警队5人整装出发，何宸掐灭了烟，扬了扬下巴，指着门口的苏遇，吩咐着：“胖子，我和你分开坐，他坐你的车。”
何宸也不是故意躲苏遇，尴尬不好意思更不是，就是觉得这小孩两年前的举动有点雷人，避着总归好一些。
路华刚想说凭什么啊，转而一脸不信地戳了戳何宸，小声问道：“他也去？”
“记者，跟踪采访。”何宸没想多说。
路华斜眼看着缩着脖子，身轻无物的苏遇，疑惑地问：“那他知不知道可能要去三天三夜？”
“不知道。”
何宸早上看到苏遇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苏遇的随行物品就是一套简单的衬衣裤子，其他什么都没带，一看就是张震宁这个做师傅的没提醒到位。
小鬼就是麻烦，何宸也没怎么心疼。
“现在晚上7、8度的气温，就他那淡薄的身子板又没穿厚衣服，我们在外边蹲点，还得时刻担心着自己的同胞会不会先被大自然击倒？”
“放心吧，大自然在伸出魔抓之前肯定会先联系你！”
“你把我手机号给他了？哥哥，您饶了我吧！”
“就这么定了弟弟，他跟着你坐后面的车。”何宸迈脚抬腿坐进了前面的车。
“凭什么啊~”路华无力地反抗着。
凭你肉厚皮糙还没说出来，何宸转念一想，头伸出车窗，大声喊道：“凭你是队长！”
路华见何宸难得这么公开地承认自己，感动中欣喜万分，一扫脸上的阴霾，十分得意，脸上的肉都乐得堆在了一起，哈哈哈着把苏遇叫到了自己车上。
苏遇盯着何宸那辆车，有一点点羡慕坐在车上的陈小柏。
两辆黑色大众没有直接出发，先开去附近加油站。
趁着加油的空档，何宸见路对面有个卖杂粮煎饼的小摊，生意不错，想着几个人都还没吃早饭，下车径直走了过去。
后面跟着开过来的路华看到了，转头笑着对后座上的苏遇说：“苏遇，来来来，你看前面那个手插在裤兜、迈着天下我最有钱的步伐、拽了吧唧的人。”
后座上的苏遇一头雾水，但还是往前坐了坐，顺着路华手指的方向，往外瞅了瞅：“恩。”
“我现在郑重给你介绍一下：他不叫何宸，他叫何为记性！”
说完王昊跟着路华一起笑了起来，车身跟着轻微晃动。
“他是真不长记性，都告诉他多少次了，每次忘得理所当然。”路华继续说着。
苏遇有点好奇，安慰自己只是随便听听而已，又不是自己主动打听的，又忍不住往外瞅了瞅，侧着头，像听故事的小孩，眨着眼，等着路华讲“不长记性的何宸”。
“他啊，钱包里从来不超过十块钱，自己还记不住，拿着空钱包去买东西被鄙视的事可没少干。”
王昊笑了笑，补充道：“老实说，这可不怨别人，要怨就怨何队身边总有个替他着想的发小，要不现在不还没有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钱包只是个摆设，这是您宠爱的结果，您的受着这份甜蜜的负担。”
“哈哈哈哈哈……王昊，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一眼看透事情本质，这话我爱听，实在！”
王昊成功把为人找想的发小捧乐了，自己也跟着笑了两声。
“要我是他钱包里的钱，我也离家出走，整天钱包里最大面额就是一块，躺在一起就觉得丢份儿。”说着要离家出走的某人直接下了车，往何宸方向走去。
王昊转身笑着给苏遇解释：“苏遇，钱包里不放钱是我们何队的标配。”
苏遇调整好坐姿，侧耳倾听。
“就去年冬天，我们晚上在外边盯梢，天太冷，我跟他去买烤红薯，称了俩，五块一，大爷说一毛钱不要了，何队还挺阔气，说有零的我还是给你，说着从钱包里扒拉出一个一角硬币，拿起地瓜转身就走了，大爷在后面追着喊，你只给了我一毛没给五块呢——你猜怎么着，他钱包就几个硬币，压根就没想到五块的事儿。我们何队啊，总有一天会被附近的商贩举报吃霸王餐。”
“他钱都放手机里了？”苏遇小声问道。
“这谁知道啊！何队还真有点老干部的作风，之前嫌绑定银行卡麻烦，也没见他手机支付的习惯，估计也就毛爷爷知道喽。”
苏遇了然，没刻意记下，但苏琪一直夸他记性好，他不否认。
煎饼摊，何宸双手插兜排了会队，轮到自己，“老板，来七个饼，先做一个不要香菜的。”
何宸打开钱包，一张红色的毛爷爷伸到钱包上面，在早晨的阳光下泛着光，有些晃眼。
“哎，你不用太感动，我本来是过来围观你出丑，看在你还记得我吃两个饼的份上就算了。”及时雨路华一脸你不要夸我，我本性善良的得意神情。
“脸大的人一般起步都是两个，这是常识。”何宸得了便宜还不忘嘲讽，伸手接过递给老板。
“俗话说的好，饺子要吃烫烫的，哥们要交胖胖的，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羡慕你还来不及呢。”路华继续自夸。
老板本开心着是笔大买卖，乐呵着接过钱，结果看到何宸，不自觉地愣了下。
这愣了下的后果就是——
第一个饼快做好的时候，老板手太快放了香菜，满脸歉意地说：“哎，习惯了，不行给后面的人吧，我再给你做个？”
何宸示意他没意见。
可谁知，老板这手快的毛病，愣是做了5个也没改掉。
一旁站着的路华算是明白过来了，当即不愿意想要评理。
何宸一把路华给拦下，摸头安抚，还笑着对老板说：“这回你就是放了香菜也给我吧！”
路华气冲冲地拎着四个煎饼回到车上，对着王昊说：“王昊，你来开车。”
王昊一听语气不对，赶紧下车换了位置。
“路队长，您这是怎么了？”苏遇一直是有疑问就问的性格。
“你知道什么人最可怕么，是愚民！就是愚民！”路华递给苏遇一个煎饼，自己咬了口继续说道：“赶紧趁热吃吧，这是你们何队长受尽屈辱换来的。”
“没带钱被鄙视了？”王昊想也没想地问道。
“如果是那样还真的算了，那鸟人认出是何宸，故意放香菜，愣是让他多等了5个才给他做，这世道真是变了，何宸怎么滴轮得到他出头？退一万步，就算何宸怎么了，也轮不到他说三道四，也就是遇到何宸窝囊脾气，我要砸摊子，何宸还不让砸，也不想想我这是给谁出气呢！”
路华一口气说完，煎饼碎末喷在手上，还不忘捡起来又放进嘴里。
苏遇越听越不对劲儿，煎饼在他手中被捏碎变形，他按下车窗，很干脆利索就把煎饼扔了出去。
煎饼在地上碎落一地，十分狼狈，一只寻食的流浪狗闻着火腿肠的味，跑了两下就准确找到火腿肠的位置，抬头扫视一圈，衔着煎饼就跑远了。
“你？？？？？看不出来……真可以啊！”
路华本还在生气，见后座有个更来劲儿的小孩，拍腿狂笑，要不是知道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路程要赶，他会跟着扔了手中的饼，路华看着手中刚刚咬了一口的煎饼，艰难地说道：
“我这还有一个，你要是饿的话……”
“您吃吧，我不饿。”苏遇没看路华，心不在焉。
路华张了张嘴想劝，看着啃了一口的煎饼就没再说话，赞叹着这小伙是条硬汉，对苏遇的好感度直升。
两辆车到达槐西镇附近已经是下午一点钟，6个人早已饥肠辘辘，路华本着“想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的饱”的原则，先找了个餐馆凑合着吃一顿。
虽说还没有到槐西镇里，他们也担心打草惊蛇，把车停在了饭店后院，进了餐馆言行举止甚是谨慎。
之前有过例子，说是便衣警察被识破，功亏一篑，毕竟他们有一些动不动就喜欢盯着人打量的职业习惯很难改变。
何宸和路华从厕所回包厢，见几个人已就坐，留了两个对门的座位，旁边各坐着王昊和苏遇。
苏遇虽年龄不大，但公安局的几个人也就是第一次吃饭客气，把人往主位旁的位置让了下，他客气了两下就坐下了。
何宸反应快，依旧坚持“避着总归好一些”的原则，先一步坐到了相对偏一点的位上，把主位留给了路华。
路华对何宸今天的表现很是满意，自动把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也没推辞，大摇大摆坐下，还不忘嘚瑟一番：“也是，队长本来就应该坐中间。”
陈小柏作为何宸在公安局的第一迷弟，忍不住接了句：“老大坐哪里，哪里就算中间。”
路华脸上有些挂不住，嘴僵在那，一众人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一致低头摆弄着手机，模样像是怕被老师提问的学生。
小柏不受影响，很殷勤、也很荣幸地为自己的偶像撕开了一次性碗筷，又用热水烫了两遍，谨慎周到的举止让人不禁联想到侍候皇帝的小公公。
何宸内心极不喜欢这种皇帝级的礼遇，奈何之前对小柏说教了几遍，小柏压根没听进去，他只好被迫接受追捧，以及免费尊享VIP服务，点头示意感谢。
陈小柏对何宸迷恋的眼神，苏遇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地泛起酸，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甘。
他斜觑何宸，虽然看不到何宸脸上的表情，但何宸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刺痛着他，像是随时都能休克而死——
事到如今，我算什么？我又能算什么？我又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