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生站直身子，几乎是虔诚的点点头：“嗯。”
此时，狗狗们已经啃完了骨头，正井然有序的站回到各自的位置上，训练有素的令在场人咂舌。
肥猫校长伸出手，指了指她的狗狗兵团，问道：“这些狗，是你从家里带来的吗？为什么带来学校？”
显而易见。
但小女生却是摇摇头：“校长，它们是我从家带来的，但是......”
“你看看你看看？！她还敢承认她？！”一旁的教导主任憋着心底那口恶气大骂：“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天天跟畜生厮混在一起！你......”
“你啥你？！”没等她说完，肥猫校长便打断了她的话道：“能不能先听人孩子把话说完你这人。”他埋怨了对方两句，又道：
“小姑娘，你接着说。”
小女生点点头，道：“我是先发现了东东果果齐齐和楠楠的......”说着，她用手具体指了一下哪四条狗，好让大家方便认清，对号入座。
“一年前......我在家里小区门口看见有几条狗狗在抢肉吃了，就把家里的鸡腿喂给它们吃了，然后它们四个......就一直跟我了。”小女生揉了揉鼻头，继续说道：“后来楠楠生下了仔仔毛毛和红红......”
说着，她又指了指另外三条，众人将她指的那三条一对照那只叫楠楠的母狗，发现确实有几分相像。恍然大悟，噢，原来是母子四个。
肥猫校长点了点头：“那最后两条呢？”
小女生的镇定令同学们惊讶，如她所答应的那样，实话实说：“是可可和落落，它们半年前被邻居给抛弃了。”
“它们是从我家里带来的，但它们都是流浪狗。”
一听结论是流浪狗，大伙儿这才注意到这些训练有素的狗狗们身上的草屑、灰土和伤疤，以及在宠物狗身上完全看不到的野性。
教导主任翻了个白眼儿：“噢！你还知道是流浪狗呢？！就敢往学校里带？！你这么喜欢收留这帮畜生，那天底下的流浪狗都让你养了好了，还要那些宠物收留所干嘛？吃干饭啊？！”
肥猫校长点点头，也这么认为，教导主任话虽难听，但想想也对，便有些奇怪道：“小姑娘，你年龄还小，它们都是些流浪狗，身上大多带着病菌，不卫生，你为什么不把它们送走呢？”
“......”
小半晌，她没说话，就在众人几乎都以为她理亏要凉那一刻，她说话了。
“我送去过收留站，是我爸爸帮我送去的，但......但我中途突然听有人说，流浪猫狗如果没人收养的话，会......会被......安乐死......或是卖给狗贩子剁了下菜......”
她话音刚落，周围惊起一片唏嘘。
教导主任简直震惊了：“你......你听谁说的，简直一派胡言！”
肥猫校长也是一皱眉，心说这孩子小小年纪都从哪听来的危言耸听，灌输的什么思想，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做的？”
小女生环顾四周，听到周围已经开始有对她不好的评价了，却是没在意的样子，又说道：“后来我偷偷溜进了收留所，把狗狗们带回来了。”
肥猫校长惊讶道：“你爸爸给你带回来的？”
小女生答：“不，我自己带回来的。”
“啊？！”众人皆是一惊。
不知为何，肥猫校长总有一种这事儿不简单但人更不简单的比较感，心头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声音也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你......怎么带回来的的？！”
他刚问出口，就后悔了。因为接下来，小女生的一字一句里竟透漏出某种自首的措辞感，描述起了当时的情形时竟让人身临其境：“我趁那个管理员叔叔不注意，偷偷溜上了他的货车，车开的很颠簸，左摇右晃，害得我不小心摁下一个红色的按钮，结果所有笼子的门就自动开了，猫猫狗狗们都跑了出来，把我挤的喘不过气，可当货车后备箱打开时，它们全冲了出去，扑倒了那个叔叔，当时场面很混乱，我趁没人注意我偷偷跑下车，门所里面还关着许多猫狗，我照着之前的方法又打开几个笼子，所有叔叔阿姨们都忙着逮猫抓狗，没人注意我，仔仔它们一看到我都向我跑来了，我数了数一只没少，就趁乱离开了。”
“......”一阵静默。
轰——！
这下，可没人再管什么校长教导主任在不在场，大面积的混乱和充满质疑的嘈杂淹没了他们。
议论声此起彼伏，推至高潮。
教导主任震惊万分，他断断不敢相信一个仅仅只有九岁的孩子能有这种心思。
小女生答应肥猫校长要如实回答，不撒谎，就真的有什么说什么，把自己以前干过的种种全盘在人前托出。
全操场，六个年级，三十六个班，将近两千多个大大小小的学生，都听见了！
肥猫校长险些没站住脚跟儿，两眼一闭是愁眉苦脸，心说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要知道还有这内情，他就不当庭审问了，私下解决不就好了。
这不是诚心给人看笑话么！
不行，他得圆场，得圆场。肥猫校长努力支着身子站稳跟毽子，拿过一旁的话筒，控制现场气氛。
事以至此，他也只能继续问下去，现在收场只会让旁人臆测，于事无补，倒不如一条路走到黑，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回头还好补救：“我问你，你为什么把狗带来学校？”话问出口，他自己都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心说自己怎么一个问题问了两次。但问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等对方回答。
小女生揉搓着两只手，神色有些难过。良久，她才说话。
“楠楠......受伤了，因为管理员把它和仔仔它们分开了，它不愿意，就咬笼子把嘴巴弄伤了......”
“我......我用了很长时间......花了好大功夫才求来马戏团叔叔的帮助，狗狗们也吃了好多苦，挨了很多打，我本以为它们只要会玩点花样儿，会表演节目，大家就会喜欢它们。可是......不管是人民广场，还是公园，我都试过了......”
“大家看表演的时候都很开心，但就是没有人愿意收养它们，我......我也是没办法，就想最后赌一次，看看......看看同学们，有没有想养的，可以带走......”
她忽然很着急了一下，赶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支开播音厅里那个哥哥的，我只是需要音乐......”
“我只是......”
“它们很乖的......”
“对不起......”
“......”
话音渐落，大家都不说话了。
肥猫校长也没再说什么，摆摆手示意大家解散。
那天，他上了一堂课，是他的学生上给他的，也是最后第一堂课，明白了许多。世故圆滑的人情套路往往受到追捧，但真挚却沙雕的死板疯癫却遭人嫌骂，因为会惹来麻烦。
很多年以后，这一点也得到了证实。
只是，那一天......没人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谁的心底，悄然发生了变化......
整件事的大致经过便是这样。
最后，事情还算落得了圆满，九条流浪狗相继被好心人接走，只留下一条名叫仔仔的圆耳田园犬。
肥猫校长虽然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表示众多因由可以理解，但学校毕竟是学校，传染病多发之地，人多事大，还正好赶上校庆，悠悠众口堵不住，肯定要往各家的父母那儿传，这万一家长们闹起来，他也不好圆满。
畜生到底是畜生，身上带着许多种病菌，学生擅自带来学校，理当该罚。
至于罚了什么，也就意思意思，敷衍一些不好办差的家长罢了。
闲言少叙，一周后——
教室里，几个小男生在一块儿打打闹闹，走廊里哄哄乱乱。
就见靠窗的位置上，几个小学生就课桌围圈而坐。
“哎哎哎！你们打听到哪个班了没有？”
缠人的，正是小温尔雅。
“啊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求你们了快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
“什么？哪个班？”她疑似幻听的问道。
“我...我啥也没说......”
一旁有个小男生再也受不了了，奋起怒怼道：“我说你能不能别再嚷嚷那个狗女孩儿了，还让不让我们活了？换个话题行吗？都快一个星期了，你张口闭口就是她哪个班的，她叫什么名字......哇你烦不烦啊，你又不认识她！”
小温尔雅有些生气，驳他道：“我跟你一开始不也不认识么，现在不也认识了？！”
这话倒是没毛病，可不知人怼她的重点可悟到一丝精髓没，小男生心说我前半句是被你给排出去了，忍不住抓狂道：“你怎么就听不懂别人说话？！”
坐在右边的小好友见这番情形，很是无奈，耐着性子劝解道：“雅雅，你干嘛非得这么倔呢，我们也是为你好，你也看到了，那个女生成天和那些脏脏的流浪狗在一起，身上肯定也是脏脏的，你......”
咚咚咚咚咚——！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讲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那人二话不说，拿起黑板擦狂拍讲桌。但没敲几下，教室里便鸦雀无声了。
以往发生这种情况，大伙儿们心底都会条件反射觉得要有好事发生，心里莫名激动不已。果不其然，就听那小百事通哗众取宠般大声喊道：“重大消息重大消息！狗女是三年级五班的！和咱们一个年级......听说还是五班的班花呢！”
四下哗然！尤其是男生们，几乎沸腾了起来：
“走走走，兄弟们，咱们去一睹芳容去！”
“等等我！我也去！那小妞我见过！”
几伙儿人吵吵闹闹的都挤在了门口，却是谁也出不去。
“哎......？谁把门从外面搁锁上了？！”
有人上前去抓门把手：“卧槽？！真锁上了？！谁刚才出去来？！”
大伙儿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谁刚才谁出去了。
只有一道弱弱的声音飘过：
“好像是......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