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是谁在说话?
良久,安羽终于从噩梦里抽身,他坐起来,觉得脑袋分外的沉,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一样,床还是那个床,床上的一切摆设也还是原来的样子,连时间,也仅仅过去一个小时而已。安羽回忆起刚刚的梦境,那是一个带有强烈预示的梦,可预示了什么,安羽又不大清楚,尤其是梦里突然而至的痛感,很明显是有施梦人,梦里是没感觉的,但如果有人施梦,就完全不一样了,或者说,那已经不是梦了,而是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你依然是真实的你,会哭会笑,会痛会痒,和在人世间活着的人一模一样。
多数人施梦,大多是为了搞清楚某件事的来龙去脉,有很完整的故事架构,而自己今天的梦,除了从头到尾的灰雾什么都没有,那对方又是想探什么呢?
安羽觉得这件事似乎越来越无解了。
一下午的专业课,安羽坐在后面,无聊的转笔玩,身旁的孔铭是他唯一的同桌,陪着他一起转笔。
讲台上的教授声情并茂,安羽一边听一边分心想自己那堆破事,他向来不喜欢一心二用,但今天真是奇了怪了,那句又见面隔一会儿就要跑出来,一直在他眼前晃,晃得他心神不宁,止不住想叹气。
中邪了?
结果是否中邪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先被讲台上的人拎了起来。
“安羽,来,给大家说说当前的宏观经济形势,以及我们刚刚讲到的方案适用于哪些客户?”微地中海的老教授笑眯眯的看着安羽,一派和颜悦色,但贼骨头在哪儿大家心知肚明。
安羽怔了一下,随即无奈的站起来,果然老师都是老司机啊,丁点儿逃不过他们的眼。一旁的孔铭比安羽还急,直接将自己的笔记本杵过来,指着其中一行小声提醒:“这儿,这儿哥。”
安羽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站了片刻反倒轻松了,不紧不慢的开口:“关于当前的宏观经济形势,主要有五点,第一点......”
掷地有声,片刻之后,老教授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坐下了。
一旁的孔铭满脸崇拜的盯着安羽,压低声音道:“艹,你也太牛了吧,我看着都念不顺。”
安羽挑了挑眉,盯着大屏幕继续转自己的笔,道:“我也念不顺。”
“嗯?”孔铭一愣,“那你刚刚......”
“我自己总结的。”说完还有点欠揍的冲孔铭勾了勾嘴角。
“......没人性。”孔铭夺回自己的笔记本,弱巴巴丢下一句,不理他了。
座位上的人往后一靠,捏着手里的笔杆随意转动着,乱七八糟的心思经过这么一遭,反倒平静了。
坐在前排的女同学有转头看他的,他也不躲,任由她们看,安羽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的优秀,他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心里坦坦荡荡,何况从小他爸就给他说,优秀的人,自然要多些注视,难以避免,耳濡目染这么多年,那些自动屏蔽的神功,早就炉火纯青了。
安羽收了收心,无视投过来的目光,迅速钻进了知识的海洋,和台上的老教授遥相呼应起来。
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安羽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收拾了桌上的书和笔,径直从后门出去,换教室。
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黄瑞的声音:“羽哥,诸葛,等等我。”
走廊里人挤人,安羽和孔铭站在一边儿,等着身后上来的黄瑞。
“怎么着?女朋友呢?”
黄瑞逆着人群钻出来,摆了摆手:“她有课,咱们走,晚饭也和你们吃了,她约了闺蜜。”
“啧,又被抛弃了?行,走吧。”
最后一节是学院俗称“事妈儿”教授带的专业基础课,大课,130人大教室,安羽除非迫不得已从不缺课,这是他的人生准则,所以即使是这种听十分钟就能睡着的课,他也一节不拉,照单全收。“事妈儿”教授之所以被称为“事儿妈”,源于她每节课都要点名,120多个学生,上课之后总要花五分钟亲自数一遍,且每节课必提问题,每人都有被点到的几率,加上随机性太大,一度成为学院上座率最高的课,上她课的学生每节课都胆战心惊的,充分展示了时刻准备着的大无畏精神,对教授而言,也算一种个人成就。
安羽去的时候,后排的座位已经没有了,孔铭一边哀嚎一边四处找寻三个人的座位,看了一大圈,满心不甘的接受了坐前五排的命运,骂骂咧咧将锅扣在了黄瑞头上。
三个人精打细算挑选了看似最不容易被老师注意到位置,安羽扔下书,打算趁着最后三分钟去个厕所。
孔铭让出位置,嘱咐道:“赶快啊,小心接受注目礼。”
然而天向来不遂人愿,安羽紧赶慢赶,还是没错过这场为他仓促准备的注目礼。
后门被锁上了,为了不错过点名,安羽只好硬着头皮敲了前门,老教授的声音十分严肃,说了进之后,视线就牢牢锁在了门口,下面的同学窃窃私语,一派看戏的嘴脸,纷纷想又是哪个倒霉鬼撞上了“事儿妈”的枪口。
安羽推门进来的一瞬,气氛进入短暂的凝滞,老教授神色诧异的看着安羽,脸上写满了“你居然迟到”?安羽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了一波注目礼,气定神闲的如实说自己去厕所了,之前已经到了,座位在哪哪哪儿,教授有点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就好比那种认错态度十分良好的犯人,再大的气你也生不起来,何况还是个智商超群的犯人,只得冷着脸让人赶快回座位去,别的啥都没说,一出大戏没唱成,反倒让喜欢安羽的姑娘占了便宜,堂而皇之的盯着这位金融学院声名显赫的才子看了个够。
要说老天,对某些人,还真是生来偏爱。
譬如安羽,脸好,身材好,学历好,成绩还在优异的人群中一枝独秀,掌握多项必备或者不必备的技能,堪称典型的上天宠幸型人才,唯一的缺点大约就是......胆子大吧。
安羽穿过走廊,座位最右端坐着一位姑娘,他礼貌的示意自己要进去,姑娘愣了几秒,大约是站的太急,放在桌上一杯未盖盖儿的咖啡随着姑娘的起身“嘭”的一声被扫出来,半杯直接倒在了安羽身上,事情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躲避,浓郁的咖啡味迅速四散,滚烫的液体洒在皮肤上,当场就红了,安羽往后退了一步,也被吓了个够呛,他支棱着身子,安慰了姑娘几句,转过身又受了一波更加漫长的注目礼,心情复杂的和老师告了假,自己都笑了,可真是精彩万分的一节课。
安羽走出教室,胳膊上的刺痛终于缓缓透了出来,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他捏着通红的胳膊和半身的咖啡香气,匆匆忙忙往医务室去,医务室的医生向来漫不经心惯了,反正没什么大病,就算大病也多数不会送到这儿来,烧伤碰上更是司空见惯,又死不了人,急什么急,所以安羽这厢疼的龇牙咧嘴,医生那厢边涂药膏还边和一旁的女医生聊自家孩子,愣生生涂出蜗牛行进的感觉。
安羽耐着性子,盯着医生的手恨不得自己拿过来涂。
好不容易收拾好,课已经上完了大半,安羽没什么心情,干脆拐个弯回了宿舍。
床上凉飕飕又湿哒哒的,透着初春腻乎乎的寒气,安羽揪了块毯子,没什么睡意,躺在那儿干巴巴的发了会儿呆,抬起胳看了看,地图似的一大片。
他叹了口气,可真是背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