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声音忽然散去了,房间里一时只剩孔铭的鼾声。
走了?
大约是被长久的噪声折磨的一团糟了,以至于他根本没察觉长离的出现,只想着终于安静了,能睡个好觉了。
悠哉的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伸手一揪毯子,才隐隐察出不对,声音怎么会突然没了呢?
心脏瞬间漏了一拍,他缓慢的睁开眼睛,过程大约就是先是一条小缝,然后一个wink,最后终于自暴自弃坐了起来。
眼前亮如白昼,长离坐在床尾,神色倦怠的看着他,他这才想起来,这床上除了他还有一个人呢。
“那个......最近实在太吵了,我怕吵,就睡不好觉,抱歉前辈,打扰到您了。”
长离没想他一开口就是道歉,出门前那些不耐烦的情绪一下子没了发泄的出口,一口气闷在嗓子眼,死活出不来。
算了,毕竟这事儿自己也有责任。
他什么都没说,摊开的掌心上慢慢浮出一块小小的玉石,血红的玉,没雕任何图案,看着就像刚从石头里切出来的一样,形状也不规则。
长离将那血色的玉石抛过来,安羽伸手去接,然而角度似乎没找好,眼看那玉就要掉下床铺,安羽心下一急,身体往前一翻,半个身子直接挂在了外面,长离为了震慑屋里那些孤魂,没有事先设结界,眼看这安羽就要掉下去,他也管不了许多,往前一挪伸手一拉,直接将人拽进了怀里。
结界应声而起,安羽听见舍友翻了个身,小心翼翼等待了片刻,发现没有其他声音之后,终于放松下来。
怀里的人上半身裸着,白白净净的皮肤肌理细腻,手感很好,发丝遮了些眉眼,唇瓣一张一合,呼吸扫过来的触感温温的,长离的心绪罕见的动了动,竟有些不想放开。
大约半分钟以后,安羽终于后知后觉,差点直接蹦起来,脸通红的推开了长离的怀抱,退到一边。
两人一时都有些尴尬,血红的玉石安静躺在安羽的手心,被那人紧紧攥着。
东西是长离的,他自然感应的到,他今天出现,本来也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再不把自己捅开的窟窿补上,怕是一个好觉也睡不上了。
“找根绳子把玉石戴在身上,可以屏蔽他们的声音。”长离打了个哈欠。
安羽捏着那颗玉石,盯着仔细看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问:“它有名字吗?是不是很名贵啊?”
“嗯?”长离不大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别人问起来我敷衍两句,名贵的话我怕丢了,赔不起。”
长离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眼前人什么好。
“没有名字,你可以帮它取一个,也不算多名贵,但最好别丢,丢了有点麻烦。”
安羽听完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心里并没有多放松。
“谢谢前辈,我会好好保管的。”不管如何,这心意他收下了。
长离看着他的眼睛,浅淡的蓝光已经开始出现了,薄薄一层覆在他的眼球上,随着眨动一闪一闪的流动,当时情绪匆忙,根本顾及不了太多,后来反应过来,心想不过是个普通凡人,损掉的元气过些日子就会自行恢复,不会留下太多痕迹,直至兴致大发探过那人元神,惊觉一切都超出了原本的认知。
竟是故人。
长离也是那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牵了红线,这一切也就彻底说通了,包括他突然而来的发|情,不管不顾的在凡间现身,与同床共枕了一年多的陌生人来了场荒唐的露水情缘,以及后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周旋讨让,归根结底,都在这细细的红线里了。
月老可真是帮人不成害人不浅啊,眼看着成神在即,还得在自己的神档里记这么一笔。
最最要命的是,等这小白龙历劫归来以后,不知道要和自己怎么闹呢!
“前辈?前辈?”
“嗯?”长离收起眼前的思绪,淡淡道,“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就早些休息吧!”
安羽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半晌摇了摇头:“没有问题了,谢谢前辈。”
“好,睡吧。”
长离声音温柔,目光里藏着缱绻,却又不似情人间的缱绻,更像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嘱托。
安羽脑海里稍纵即逝的闪过什么,这情绪有些熟悉,熟悉的他竟一时有想落泪的冲动。
长离化形隐了身,床上的人依旧呆坐着,仔仔细细端详着手里那块玉石,半晌,长离看见他从床头放着的小盒里掏出一小截红绳,穿过小孔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玉石与红绳感应,光芒顺着绳子的纹路细细缠裹了一圈,安羽虽受长离的影响,开了天眼,与另一个世界的接触日渐深入,但仍旧处在边缘,神识尚浅,这些细微末枝的感应,他暂时还看不到。
床上的人终于躺下了,毯子严丝合缝盖在身上,隐去身形的长离变为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一金一蓝的瞳孔在暗夜里流动着银韵般的光芒,他贴着墙壁,慢慢踱至安羽面前,眼前的人已经睡熟了,手腕上的红绳尽职尽责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俨然结成一层暗红色的透明结界。
他贴着他躺下,安羽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不多时,便也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