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遗一向教养良好,这样当着人的面将入口的食物吐出来的事他做不到,只能忍着那种不适将食物咽了下去。经历过了这一事,他也吃不下去了,随便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碗,说吃饱了。
祁瑾年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食欲不振,见谢遗脚步匆匆地上楼去,自己也搁了筷子,跟了上去。
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了没来得及关门的洗手间里人影晃动,祁瑾年走过去,只见谢遗伸手撑着洗手台,低头不住呕吐着。大概是真的太难受了,他细瘦的手指用力地抓着了洗手台的边缘,指骨泛出一丝惨白。
谢遗吐干劲了胃里刚刚吃下去的食物,终于有些缓过来了。伸手拧开了洗手池边的水龙头,接了些水来漱口,刚含进一口水,又忍不住吐了出来。
胃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吐的东西了,胃酸淌过喉咙,带来了灼烧般的不适感,谢遗下意识地重重咳嗽起来。
祁瑾年上前一步,轻轻拍打了起他的后背,想要让他舒服一点。
半晌谢遗终于止住了咳嗽,不住地喘息。
“我给你叫医生。”祁瑾年一面对谢遗说,一面用水冲洗池子里的呕吐物。
谢遗这段时间精神一直不怎么好,吐完这一场,身上已经有些乏力了,便恹恹地坐在沙发上阖着眼睛休憩,等医生过来。
祁瑾年坐在他的身边,脸色微妙,似乎有些愉悦,又有些手足无措的惶恐。
不久,医生到了,是谢遗的熟人。
“姜医生,谢遗不舒服。”祁瑾年对来人这样说。
谢遗睁开了眼睛,看向她。女人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没有什么差别,五官柔美温婉,一双眼角生有细纹的眸子对上谢遗的时候,唇角微微弯起,礼貌地笑了笑。
谢遗不解:“你不是心理医生?”
姜医生走过去,道:“也会一些别的。”她弯下腰,在桌上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箱子,抬头对谢遗一笑,“谢先生,可以配合检查一下吗?”
谢遗点了点头。
半晌,姜医生做完了基本的检查,又问了谢遗几个问题,抬头看向祁瑾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普通的妊娠反应,再详细的检查需要去医院做B超。”
妊娠?
谢遗变了脸色:“你刚刚说什么?”
姜医生看着他,依旧是那般温婉柔和的模样,微笑着道:“孕吐只是普通的妊娠反应,如果不放心的话,明天可以去医院做一个更加详细的检查。”
“……我是男人。”谢遗仰头看着她,怔怔地道,声音低得几乎难以听闻。
姜医生眼珠动了动,又看向他,笑着歪了下头,像是在说“那又怎么样”。她弯下腰去,动作迅速地收拾了所有东西,提起手提箱退出了门外,从头到尾脸色都是平静的。
谢遗看着她出去,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祁瑾年伸手将他揽紧了怀里,冰凉的掌心贴上他的小腹。
“我是个男人。”谢遗低声说道。
祁瑾年轻轻“嗯”了一声。
谢遗加重了声音,再度重复了一遍:“我是个男人!”
祁瑾年用力地抱住了他,下巴嵌在了他的肩颈之间,说:“我知道。”
谢遗张着眼睛,困惑地:“我怎么会怀孕?”他的眼珠动了动,又忽然笑了,“她是骗我的。”
“她没有。”祁瑾年的声音平静地不像话,“你还记得那个故事吗?”
谢遗不说话,他黑亮的睫毛不住颤抖着,在眼睑之下抖落了一层暗淡的影,显然是记得的。
祁瑾年紧贴着他,湿热的呼吸落在了谢遗的颈项处。他将书上的那段记载缓缓道来:“帝禹,夏后氏,母曰脩己 。出行,见流星贯昴,梦接意感,既而吞神珠。脩己背剖而生禹于石纽。”
他的手压在谢遗的小腹上,笑声优雅又散漫,道:“我说过的,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谢遗只觉得他的声音冰凉又黏腻,像是什么色彩的妖异的蛇,顺着自己的领子爬进去了,叫人后背寒毛竖立恶寒至极。
许久,谢遗终于出声:“你不能这样。”声音隐约带上了颤抖。
“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