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薄言的声音突然有些低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线,目光深邃的吓人,“有些事以后都会清楚,你不要再想,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一定会替你弄找到答案。”
秦既卿扶着有些晕的额头,用力地晃了晃,眼前又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熟悉而又陌生。
“好。”
辟邪剑柄握在手中有些刺骨,剑柄上雕地栩栩如生的凤凰眼中隐隐有红光一闪即逝,可惜并没有被人注意到。
锦薄言握着水杯的手有些发青,秦既卿记起十世记忆就会魂飞魄散,这本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活着了这么久,曾经相识的人都化作了尘土,他也不是不会难受,而是难受得多了渐渐地就已经习惯了失去的感觉,只要知道他们的转世都还安好就足够了,秦既卿不一样,他会魂飞魄散,不得轮回,再也没有转世……世上魂飞魄散的人多了,锦薄言也有些不清楚,为什么他跟秦既卿的羁绊会这么深。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秦既卿,是在江淮洵亭湖边……
锦薄言从来不自认为是什么好人,就算是有人跳河寻死也能淡然的在岸边支一张桌子,摆一桌酒赚几个看热闹人的酒钱,看到兴起说不定还能起哄几声快点跳,生死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寻常的一场轮回,如同嚼蜡一般索然无味,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去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孩,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那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在湖里呛了水,嘴唇冻得青紫,两只手还在水面上不停地扑腾,当他发现的时候湖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正准备喜闻乐见的磕上几把瓜子看热闹,却看见这小孩的眼睛,清澈中透着几分绝望甚至还有死寂的灰,突然心中一疼,不管不顾纵身入水,在水中打了个哆嗦,扎了个猛子拎住了小孩的后衣领。
这孩子被捞上来之后浑身瑟瑟发抖却还不忘施礼谢恩,看着他诚恳清澈的眼睛,锦薄言有些后悔,这么小就开始了腐儒惺惺作态地那一套,浑身透着酸臭味,他向来不喜那些满嘴大道理的老头,摸着下巴挑挑眉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小孩的外貌衣着谈吐,怎么看怎么像是富庶大户家的公子,说不定还是离经叛道偷跑出来的,若是把他送回去敲诈一笔,嘿嘿,那可是要发财了。
孩子不知锦薄言的龌龊想法,一心只把他当成救命的恩人,感恩戴德地跟在锦薄言屁股后面,留了一地的水迹,像是两个水鬼。
锦薄言在路上就施了术法把身上的水烘干了大半,也顾不上跟在身后的小崽子,一个闪身进了锦风馆重新换了一身干净地锦服,猛然想起自己还救了一个可怜的小东西,随即叹了口气翻箱倒柜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套不知道放了不知多久的压箱底的衣服,大概是几百年前时兴的骚包紫,还配着一件绣着银龙的狐皮裘,大是大了点,给那个小孩暖暖身子倒也是凑合,冻坏的话可就不值钱了。
小孩站在锦风馆的门口看着锦薄言的背影欲言又止,还未跨进门槛的脚犹犹豫豫地缩了回来,他浑身湿漉漉地,而店内纤尘不染,他又怎么能不知礼数地随便进人家的店脏了人家的地板?
“你怎么不进来?”锦薄言抱着一身衣服在大堂里扫了一圈,就看见那小孩在门口使劲地拧着衣服上的水,小脸不知道是因为冻得还是用力过度而憋得通红,骤然听到锦薄言的声音,小孩有些无措的松开手,低下头像犯了错被抓包一样,有些讷讷的回答:“有水,脏。”
锦薄言这一天被这小孩逗笑了两次,直接提着小孩的后衣领把他拎了进来,故扳起脸逗他,朝他站的地方指了指,“诺,脏了。”
“对,对,对不起。”小孩局促的绞着手指,死死地咬住下嘴唇,努力的并拢双脚,想让自己与地面的接触更少一点,可是身上的水还是太多了,片刻就滴滴答答流成了一小滩。
“呵,行了,你这是要咬唇自尽?”锦薄言伸出手在小孩脸上捏了捏,帮他把嘴唇从牙齿底下解救出来,故意做出来一幅很凶恶的样子,“去,把这身衣服换上,屋里有毛巾,生病了我可没钱带你去医馆。”说完就把衣服塞到了他怀里,指了指楼上的房间。
小孩顺着手指朝楼上看了看,又转头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锦薄言,不觉得吓人反而觉得亲切,自打他懂事起就在山上修道,师父性子严肃古板,师兄弟从不敢在山中打闹喧哗,即便他年纪小也不会有人去把他当成小孩子哄着。
沉默了一会,小孩一弯腰脱掉了一走路就能踩出来一滩水的鞋,拎在手上,小心地抱着那身干净衣服,踮着脚尖哒哒哒的上了楼,看的锦薄言一阵失笑,“真是迂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