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时休压抑的喘了一口粗气，抬头直直的望向锦薄言，神色纠结复杂，“少商，你的时间不多了。”

锦薄言疑惑地看了一眼楼时休，没听明白。

“少商，你快控制不住蒙了，对吧。”楼时休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语气十分的笃定，锦薄言微微一怔，脸色也因为这句话变得不太好，他之前控制蒙琴确实没有今日这样吃力，本以为是昆仑山的缘故没有深想，此时被楼时休一提，的确值得深思。

“呵，蒙琴已经要不听你使唤了，并且开始和你体内的灵力反压，如今就已经能让你狼狈不堪，再不过三五年，你就会逐步被蚕食，直到成为一件法器的傀儡，少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楼时休的额角不知是因为热的还是疼的，汗水顺着鬓角流至下巴，最终跌落到毗邻池里，明明是个清冷禁欲的仙人，却偏偏多了一股莫名的邪魅。

“师父？”锦薄言不安的拽了拽紧贴在身上的衣物，不知所措的在袖子里摸索着并不存在的金丝银线。

“少商，”楼时休长叹了口气，轻轻地扯起一个笑，“你为了一个人折了你的通天命数，损了太多的气运，留下了一辈子的污点，甚至于不以为意你自己悠长绵延的寿命，枉顾这天下对你的优待，为了一个并不记得你的人，真的值得吗？”

锦薄言听得头脑发懵，他什么时候有过那些东西？寿命他有，可是气运命数什么的，自从他遇到秦既卿以来，还不够倒霉吗？莫名其妙成了个假亲，莫名其妙的进了鬼门关，再莫名奇妙的被大师兄关起来融魂，冒出来这一堆毫无章法的记忆……

“你得活着，至少是你找到合适的能替代你的人之前，好好活着，你是昆仑山孕育出来的，也可以说是天地灵气的后代，你若是出了意外，灵气四散，万物没了约束，天下就要大乱了。”

锦薄言锁着眉头咂摸着楼时休话里的意思，上古密卷中曾记载过天地初分，灵气四漾，普天之下没有凡子，就连地上的石头都有着自己的意识，天下混乱，人间炼狱。后来天地之间出了座神山，封印了大部分的天地灵气，世间这才渐渐趋于平静。

“少商，坐下。”楼时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浸着清风朗月般的温和。

锦薄言闻言心中怪异，垂下眸子，盘膝而坐，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毗邻池的泉水没过他的胸口，轻薄的外袍被泉水托起，浮在水面上，合着银粼粼的水光，场面旖旎香艳。

楼时休微微阖眼，双手从水下托举而出，手心之中赫然露出应该被祭炼成法器的尸魃心。

尸魃心没有和法器融合，被祭炼之后越发像一个活物，在楼时休的掌心里有规律的跳动着，仿佛连通着血脉，发挥着它应有的作用。锦薄言骤然大惊失色，大抵明白了楼时休的意思，既然他快活不下去了，那便让他变成活死人，这样，就算是想死……也死不掉了。

“纵然你恨我，我也得继续下去。”

锦薄言挣扎着想要起身，毗邻池的泉水却像是跟他作对一般，束缚着他的四肢，令他使不出一丝力气。

“师父！”

“你身上的尸毒已经侵入心脉了，少商，忍一忍。”

尸毒？锦薄言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突然想起来了，那是他初次对上尸祟，一个不留意被尸祟的指甲划破了皮肤，尸毒入骨。还是楼时休化了极大地功夫帮他将养，这才把尸毒压了下来。

仅仅是压了下来，没有祛除。

是啊，没有祛除啊，尸毒将将入骨的时候是最容易祛的。楼时休是谁？天底下唯一一条金龙，现如今仅存的龙族，怎么会祛不了一个小小的尸毒。

锦薄言一颗温热的心渐渐冷寂下来，积存多年的尸毒，再配上一颗尸魃心，多好的一个活死人啊。

只要他活着，天下就不会乱，真好。

锦薄言压抑的笑了笑，逐渐的放开声音，笑声凄厉地让楼时休禁不住红了眼眶。

那又有何用？惺惺作态地又是给谁看？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天下太平吗？锦薄言恶劣的想着。

“为师保证，不会让你跟低劣的尸魃一样失去神志的。”许是被锦薄言笑得难受，楼时休又匆匆补了一句。

“那还不如和尸魃一样呢，不知痛，不知苦，就算是被自己师父算计了也无知无觉。”锦薄言笑得狠厉，字字戳心，“我说呢，怎么活了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伤，就算是烟熏火燎了十多天都能堪堪吊住一条命，我以为是我天生如此，到不想是前前后后让师父废了不少的心思，尸毒续命，也亏是师父想的出来。”

“师父啊，你可真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