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谦,我们在此处坐一会儿吧,现在回去小居里也乱得很。”
二人相拥良久,谢清晏松开手,微笑道。
“等着看看日出也不错。”
“好,都依你。”苏世含笑看着他,眉目里都是温柔。
谢清晏闻言开心不已,脱下自己的外袍就直接铺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印了上去。他拍拍身边的位置,抬头笑道:“坐。”
“你这人风一阵雨一阵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多大的人了,做事却总像个孩子似的,没有个定性。”苏世摇头无奈地数落了他一句,却还是依言坐了下来,“这山中不比外面,忽冷忽热的容易着凉。”
“习武之人,哪能那么娇弱啊……”谢清晏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有人唠叨着的感觉不知有多好。
“话说你又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学了一身武功?”他不满地控诉道:“阿谦,你不诚实。”
苏世毫不客气地用余光斜了他一眼,道:“那又是谁给你的偏见,说文人不能习武的?”
“……我、我没偏见啊……”被他这么看了一眼,谢清晏说话的气势眨眼间就弱了下去,最后演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小声嘀咕,“谁叫这么多年从来不见你动手,我还以为你们家人人都是儒生,不习武……”
苏世眺望着远方,闻言忍不住愉悦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令漫天星光都要失色的笑容来:这人,怎能如此有趣。
想了想,谢清晏又道:“过去的那五年,我和你是错过了,现在想想也是遗憾得紧。”
苏世挑眉:“遗憾什么?”
“你看,这五年,你学了喝酒,学了武功,或许还学了更多……还有这五年你在玲珑谷过得好不好,吃穿用度习不习惯,会不会难过,难过了怎么办……”
“自从遇见你,我就想要你余生的每一天都与我有关。你那些和我无关的日子,我也想要极力去了解,好让我知道,究竟是怎样的过去让你成了如今的这个你。”
“可是这些,我都不知道。”
重点是,面前这个人,也从来不会主动跟他说这些。有的时候这些念头突然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就会突如其来的一阵懊恼。
自从他二人表明心意以后,他就感觉自己不像自己了。明明白日里那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等到了夜间一躺在床上就跟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总是忍不住多思多虑,多愁善感得令他自己都后知后觉地害怕。
便是连海阳都说,自从受伤以后,他经常是一阵风雨一阵晴的,有时候都快让人分不清,他伤的到底是屁股还是脑袋了。
“你啊……还是太闲了……”苏世摇摇头,如星海般灿烂深邃的眸子里浮起淡淡的宠溺。
倒是阿谦,本来清冷又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如今在只有他二人的时候笑容也多了起来,温柔得和三月里的春风也不遑多让。
他从前看他,便觉得他骨子里该是极温柔的一个人,如今想来他看人的眼光委实值得一赞。
坐了许久,夜渐深,风也渐凉了。
此时折腾了大半夜的谢清晏早已靠在苏世身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他瑟缩了一下,在身边找了个舒服温暖的位置便靠了过去。
相比之下,此刻仍旧毫无睡意的苏世就显得有些无奈了。他一手托着谢清晏的头,一手拉过衣物给他盖上,末了才小心翼翼地放了手,任由谢清晏躺在他腿上。
睡梦间的谢清晏被山风吹得直起鸡皮疙瘩,于是他开始努力地向身边唯一的热源靠拢,同时手也不安分地在苏世腰间和胸前胡乱摸索起来。
他怀着对谢清晏人品的怀疑,以极大的定力强忍住了想把怀里人揪起来打一顿的冲动。
因为只要一低头,看到他毫无防备熟睡的脸,他就再狠不下心来。
想起从前在谷里时师傅便对他说过,他身上极少有可挑毛病的地方,只一点,心肠太软,太重情。
而情之一字,恰是他们这一门的大忌。
但现在他看着他,又觉得只要是他,他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不顾谷里和家里的规矩偷偷学会了喝酒,便是为了有朝一日他再不用一个人喝酒,再不用孤孤单单。
他用五年时间,花去无数心血和努力习武,以后来居上的姿态越过谷里一众师兄弟,也正是为了在如同今日的情境里,他可以作为他最信任最有力的后盾。
他们或可成为彼此强大的盔甲,却不必成为彼此掣肘的软肋。这样,他们才能一起,走更远更久。
抬头,天边星汉灿烂,玉带西流,沉沉夜色掩山色,只余了一重又一重隐约温柔的轮廓,宁谧得令人整颗心都不由自主地宁静安定了下来。
慢慢地,他也闭上双眼,保持着姿势睡了过去。
一整个半夜过去,等两人再醒来时,天边已隐约见白。
由于睡姿不舒服,先醒的还是苏世。
动了动酸痛的肩膀,他注意到身后有光透过来,这才意识到昨夜那个说要看日出的人连方向都辨不清,他二人竟向西坐了一整夜……
又无语又好笑的他推醒谢清晏道:“谢清晏,醒醒,该起了。”
早起困难户谢清晏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茫地看着他:“怎么了……”
说完,他突然想起了昨夜说过的话,又自己给自己补充道:“哦,要看日出啊……那躺着看就好了……”接着,他原地翻了个身,看了一眼远方的天,嘟囔道:“这也没日出啊……”
苏世扶额道:“你要在这个方向看日出,除非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
闻言,谢清晏扭头,眨眨眼惊奇地盯着苏世在晨曦中发光的脑袋,说了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
“阿谦,你头会发光诶……”
“……”
他严重怀疑他的脑子被夜露打湿进了水了。提着衣领把他揪起来,苏世顺势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