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冯杨的声音一出来, 金又凌立马脸色就不好了。

她白白嫩嫩的小脸红了黑, 黑了绿, 阴晴不定了数十秒后终于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起身扔下一句“我先回去洗澡了”, 径直冲回对面自己的房间。

“呃……”

曹歆挂掉电话, 和场内神情各异的剩余三人面面相觑。

“她怎么了？”

陈一檬和曹歆一样满脸茫然, 刘萧玩味的表情看透一切, 袁舟什么都知道, 但她不说。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酸味？”刘萧高深莫测地说, “很明显，想独占表姐的小又凌，这是吃醋了呗。”

*** ***

因为出汗太多, 白梓然在厕所补了个妆, 稍微耽误得久了点, 故意掐着差不多的时间回到包间，果然桌上剩下的男人们都喝得七倒八歪, 差不多也该收拾收拾散场走人了。

老实说, 她不能理解C国这种酒桌谈生意的文化,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

大约六七岁时, 家里公司刚做起来，父亲在外谈单，成天喝得酩酊大醉, 每次都是被母亲背回来的。其实白梓然的体质遗传自母亲, 肝脏对酒精的分解能力相当强, 不过即便如此，因为护妻心切，她父亲也坚决不让自己妻子参与其中，再加上母亲平时也极少饮酒，因此白梓然对自己的体质也不甚了解。直到高中散伙饭，她一个人喝倒了全班男生，除了出汗多点外啥事儿没有，她才发现自己还有这种天赋。

虽说她不喜大量饮酒，但如果能带来收益，倒也不坏。

毕竟酒桌令她头疼的并非酒本身，主要还是那些容易上头的男人们。

比如现在明明已经走不了直线，却还是要强行绕一个大圈挪到她面前的秃顶油腻老男人。

“白经理，真是女中豪杰，海量啊，我赵刚，嗝，佩服。”

M市台的副主任赵刚一屁股坐她旁边，左手举着杯子的手都在抖，右手还能精准无误的找到白梓然的肩膀，装作语重心长的模样和白梓然敬酒，一张嘴简直快把白梓然熏晕过去：

“以后，只要你出面，你们的剧，我们一定买！你们的艺人，我们一定用！”

“有赵主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后还得多多仰仗您。”

强忍着内心的不适感，白梓然挤出一抹礼节性的假笑，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对方搭在她肩膀上的咸猪手扑了个空，但是眼神却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胸口游荡。白梓然皱眉，感到生理上的不适，为着氛围和谐，却只能强忍住往对方眼睛里泼高度白酒的冲动，试图将话题转到工作上。

不可否认，在服用新抑制剂以后，她的身体的确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胖了一些……或者用更羞耻的说法，像是omega的二次发育一样，她胖在了该胖的位置，比如胸、臀、大腿、甚至骨盆……而这些，在类似场合，给她招来了比此前多得多的奇异目光。

接近一个月的忙碌工作时期，在市场部和经纪部两个部门老大的直接管辖且无人带领的情况下，白梓然被迫适应了这些场合，与工作前相比，她的改变是翻天覆地的，最大的一点就是，从来不爱说谎的她，开始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比起和投资方的场子，这种和体制内的饭局的姑且还算安全。上周有个青春题材的电影投资方过来，正吃着饭呢突然说要提前看看女主角的候选人，潜台词昭然若揭，就是想调戏美女助兴。领导二话不说就把几个二十岁的演员姑娘喊过来了，之后的场面，白梓然没再参与，她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才进圈一个月，她感觉看到的黑暗面，比她追星的五六年还多。

但谁还不是为了生计呢？

毕竟她跟金又凌都上了贼船，也没有回头路了。要在短短的两年内，帮金又凌攒够那六千万的巨额路费，加入这个行业，反倒成了她们唯一的合法途径。

不过，既然是她来做经纪人，她就下定决心，坚决不会让金又凌被这些东西玷污一丝一毫。

“嗨，谈不上仰仗！是白小姐舌灿莲花，巧舌如簧，伶牙俐齿，让我赵刚心悦诚服，心旌荡漾，身心舒适啊，哈哈哈哈。”

赵刚是首都大学系毕业，高学历也难掩盖的猥琐本性，一席带着黄色隐喻的成语乱用引得在座男性一阵哄笑。白梓然笑笑没说话，面上毫无波动，内心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赵主任喝多了，有半斤白酒了吧？这都开始说胡话了。我学过些中医，让我探探您现在的情况。”

冯杨接完电话从外头回来，看到此情此景硬是搬了张凳子挤到他俩中间坐下，强行提走了赵刚从白梓然肩膀转而搭上大腿的手，状似关切地做把脉状，皱眉道：

“主任您脉象非常紊乱，需要尽快回家休息！小张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开车送主任回去啊！”

助理小张连连点头，拖着面色突然灰黑的赵刚领命而去。方才还热闹着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其它领导知道冯杨是个刺儿头，也都不好发作，最后有个差不多的副局长起身说了几句结束词，桌子很快就散了。

叫来代驾，把本月已经喝吐N次的市场部领导拖回车上，又拦了个出租把领导秘书送回家，白梓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深切地感觉到，她omega的孱弱身体，实在是干不来这种体力活。

她这才有空打开手机，不出意料，有一小时前来自金又凌的三个未接来电。白梓然回拨了过去，却无人接听。

她想了想，回了条微信：

【我已经结束啦！刚刚电话没有接到，对不起啊小凌】

消息刚发出，顶上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奇怪了，明明在手机边上，怎么就不接电话呢？

金又凌整天都在微信给她发各种“想死你了”的表情，从来不会不接她电话，难道又跟她闹别扭了？

白梓然皱着眉头瞎琢磨，有人从后面叫住了她。

“一起回去吧？”

冯杨开着车从地下车场里出来，从车窗伸出脑袋喊住路边正欲打车的白梓然。

冯杨酒量是出了名的差，因此除非是和特别好的朋友一起，一般她是滴酒不沾的，这种体质帮她免去了很多麻烦——酒精会使抑制剂大大失效，在服药期会出现什么后果她可不敢想。

当然这一点她是有提醒白梓然的，白梓然回复她说记得日子，不用担心。

她能不担心吗！

“你这工作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面对冯杨这句问了不晓得多少遍的话，白梓然也只能用同样的话无奈作答：

“等曹歆回来喽。她是我直属领导，没她帮我担着，谁都可以借调我。倒是你，什么时候辅修的中医啊？”

“在大学表演课的时候演过中医，学了点皮毛，至少把脉是不会弄错的。”冯杨发动车子，用余光看向右侧，颇为细心地问道：“会不会有点闷？我开点窗子。”

白梓然摇摇头，不经意间，目光落在车门后提前放好的一杯酸奶上。

冯杨早说过自己不爱喝奶制品，这个，大概是看到网上说可以解酒，于是悄悄为她准备的。

她在心里悄然叹了一声。

初见时不修边幅又不爱洗车的典型导演冯杨，不知从哪打听到自己的处女座强迫症，现在车子每天都洗得发亮，穿得也讲究多了。虽然送的礼物每次都被她拒收，电影之约也一拖再拖，却还是毫不气馁，强调着“我们是朋友啊”，一直在各种方面照顾着她，然而她除了尽量给予回以相同的人情，并不能回复更多。

“冯杨，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举手之劳，”冯杨笑了笑，说，“朋友嘛，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