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个小孩儿。”傅奕珩的声音飘过来。
哟,还真有点新闻!
周傲强打精神,坐直了,从火红一片的锅里捞出一片黄喉:“小孩儿好啊,你不就喜欢年纪小长得嫩的嘛,说什么习惯照顾人习惯在感情里占主导地位。对了,当初拒绝我不就是嫌我太老了,不是你的菜嘛,呵呵。”
提到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周傲就不停地翻白眼,不停地给自己挽尊:“不是,你睁大眼睛仔细品品,哥这童颜,啊,是不是,嫩得能掐出水来!不信你摸摸,别紧张,不收你钱。”
傅奕珩苦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周傲撩开眼皮认真看了他一眼,手下重新涮起羊肉。
这已经是他涮的第五盘羊肉。
傅奕珩守着他清汤寡水的半边锅,盯着锅里上下浮沉的几片菜叶子盯了半晌,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这小孩儿是我班上的学生。”
“?!”周傲嚼着羊肉差点咬了自己舌头,扔了筷子,“靠,未成年?”
傅奕珩算算日子:“还有个把月满十八吧。”
周傲维持着腮帮子鼓出一大块的面部表情,沉默了一会儿,等缓过味儿来,就慢慢地继续嚼起嘴里的羊肉。
桌上本来就因为他的聒噪才显得热闹,这会儿也因为他的沉默冷清下来。
傅奕珩坐那儿,该什么样儿还什么样儿,不咸不淡的,闷声作大死的典型,看着就来气!
“小老弟,你这不行啊你这。”周傲捞起衣袖,没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换上深沉正经的面孔,“真不能这样,高中,老师跟学生搞到一起,这要是传出去,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说了,不是你想的……”
“甭在我面前装,咱俩认识小十年了,你哪句话真哪句话假我一眼都能看出来,装个屁的装,累不累?”周傲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打断他,“咱先不提工作的事儿,反正你也不在乎。咱就拿那小孩儿说,照你的说法,他才十七!我天,十七啊,我十七岁的时候懂什么啊?什么情啊爱的不就是过家家闹着玩儿的吗?迟钝一点的,那个年纪,连自个儿到底喜欢男人喜欢女人都掰扯不清白,这你也敢跟他搞对象,傅奕珩你是不是缺心眼?再说了,就算人小孩儿这会儿的确是真心的,等他上了大学,进了社会,花花世界见识得多了,什么人也都打过交道了,初心?早他妈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喏,之前那个金宸就是个惨痛的教训,出个国跟变个人似的,你不能掉进同一条下水道两回啊老弟,摔得还不够疼吗?是不是摔得爬不起来了才能长记性?”
唾沫横飞的一大段,话糙理不糙。
傅奕珩抹了把脸,无力地解释:“不是,你先听我说……”
“不听,没有就当我放屁,有就听我一句劝,半着不落的赶紧给我悬崖勒马!服务员,再来一盘涮羊肉!”
不得不说,周少平时看着混不吝,其实他才是活得最明白的那个。
等酒足饭饱,涮羊肉终于见了底,傅奕珩望着锅里那两棵快煮化了的菜,才低声呢喃着回答:“你说的我都知道。”
……
尽管克制了再克制,但一顿饭下来,傅奕珩还是没少喝,但也没彻底喝高,微醺超过那么一点的程度。
至于周傲,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装醉,赖在前台就是不走,非要人收银员小妹赶紧联系火锅店的老板才肯付钱结账,还嘴里嚷嚷着我请客,用蛮力把一边杵着的傅奕珩给强行推了出去。
兄弟追求真爱,还是得捞一把的。
傅奕珩从善如流,假装看不懂收银小妹求救的眼神,毫无心理负担地叫了个代驾,溜了。
市中的晚自习九点半解散,傅奕珩让代驾师傅开快点,紧赶慢赶,到家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十点。
下了车,支付了费用,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
傅奕珩松了口气,以为魏燃在哪里逗留还没回来。
结果快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道黑黢黢的人影坐在地上,伸长脖颈仰着头,背靠着门,指间虚虚夹着的烟已经燃烧到最后一点烟屁股,在漆黑的楼道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傅奕珩皱了皱眉,快步走近,刚想开口询问怎么不给他打电话问电子锁的密码,一低头,就发现少年双眼紧闭,耳朵里塞着耳机,眉头蹙成隆起的山峰,不声不响,也没留意到接近的脚步声。
应该是睡着了。
瓷砖地这么冷,这么睡该着凉了。
傅奕珩蹲下来,想摘下魏燃的耳机将人唤醒,起来去屋里好好儿睡。结果手伸至半途,顿住了,鬼使神差地往少年蹙着的眉峰按去。这时候,头顶的声控灯不知道是抽风还是觉得自己是时候该亮了,突然就亮了起来。
实在猝不及防。
傅老师前所未有地心虚,梦醒般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撤回手,魏燃就睁开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他。
明亮的灯光使一切都无所遁形。
一颗晶莹的液体水珠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自泛红的眼眶跌落,滴在傅奕珩凸出的腕骨上,疯狂地灼烧起来。
傅奕珩呼吸一滞。</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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