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叮……”
余歌缓缓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空荡的空间内,眼前是一片雪白景象。
雪白的屋顶,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铺,耳边还传来阵阵熟悉清脆的音乐声。
这是那座废弃的实验室。
是实验室里被自己发现的房间。
宇哥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思维,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从床上托起,让他落在地上。
他没有双脚着地的真实感,也感觉不到金属地板的温度,身后的床铺忽然消失,而面对着他的是一面镜子。
镜子很大,足足占据了半面墙壁,镜中反射着屋内的一切,唯独照不出余歌的模样。
镜子里有一个踩着椅子扒在桌前的小孩,小孩的身旁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想看清楚那个男人的相貌,可那股无形的力量却死死按着余歌的头颅,每当他试图对上那男人的脸庞,那股力量就会莫名的按住他的脑袋下沉,即便自己偏过头用余光窥视也于事无补,最多也只能瞥见一副反射着微光的眼镜。
余歌还没放弃,他想不起镜中的男人是谁,只是下意识的知道他对他很重要,因为他认识镜中的孩子。
那是余歌。
是幼年的余歌!
拜托……差一点……还差一点……
余歌贴着镜子,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一面镜子还是玻璃,他只是一味的敲打着光滑冰凉的平面,似乎只要冲破了它就能看到男人的样貌。
“叮叮叮……叮叮……叮……”
忽然,熟悉的音乐声夺走了余歌的全部注意力,镜子里桌面上,一个木制的音乐盒上金属的小熊正随着音乐缓缓转圈,那音乐声却并非从镜中传来,而是徘徊在余歌的脑中,似乎是他心里发出来的声音。
镜中幼年的他趴在桌子上两只眼睛紧盯着音乐盒,那双稚嫩的小手怎么都够不到音乐盒,哪怕触碰音乐盒的边缘都做不到,眼泪瞬间涌上眼眶,马上就要急哭了。
余歌缓缓蹲下身看着曾经的自己,那张小脸圆嘟嘟的,脸颊带着软萌软萌的婴儿肥,有种让人忍不住捏一下的冲动。
他微微笑了,可当他摸着镜面就像是在摸着幼年的自己时,笑意却突然在他脸上凝固。
他……在看自己。
幼年的余歌正在看着自己。
余歌愣住了,而镜中的小余歌没有害怕也没有惊讶,泪水凝固在眼眶,他的小眼睛盯着自己,跟他一样陷入了莫名的不知所措,直到两张脸渐渐重合,他看到了现在他自己的模样。
余歌眨了眨眼,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水雾朦胧,接着冰凉的液体不断从他的脸颊滑落。
泪……
这是眼泪……
为什么自己会流泪?
余歌想不通,他擦掉了眼中的泪水,看见镜中那个男人的大手轻轻揉着小余歌的脑袋,接着幼年的他被男人抱进了怀里,而男人的另一只手拖着音乐盒放在小余歌的面前。
小余哥忘却了刚才的对视,忘却了镜子另一面的自己,他紧紧抓着男人手中的音乐盒,声音稚嫩又带着些许娃娃的奶音,而音乐声也恰好戛然而止。
“爸爸,爸爸这是什么呀?”
爸爸?!
余歌瞪大了双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爸爸……
幼年的他在叫那个男人爸爸?!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余歌猛地抬头,而这次那股无形的力量越发强大,余歌看不见男人的脸,看不见男人的下巴和隐隐胡茬,他只能听到一个声音,却无法分辨这声音的音色和音调,甚至无法确认这声音是否出自人类口中。
可是,他感觉到这个男人在笑,他能感觉到这声音里包含的无限宠溺和呵护。
“这是爸爸为你做的音乐盒,喜欢吗?”
“嗯,喜欢。”
小余哥紧紧搂着音乐盒,他扭动着音乐盒上的金属小熊,清脆的音乐声再度响起。
拜托,拜托让我看到他的脸!
余歌硬逼着自己挣脱那股无形的力量,可他只能看见小余歌好奇的双眼紧盯着音乐盒里转动的音筒,听着他稚嫩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
“爸爸,爸爸,这个音乐叫什么名字啊?”
男人轻声笑着,温柔的语气中却带着只穿灵魂的深度。
“献给爱丽丝,也献给我最爱的余歌。”
突然,音乐声戛然而止,雪白的灯光变骤然熄灭,刺眼的红光闪烁,狭小的空间在昏暗的红与黑中不断切换,高鸣的警报声疯一般的灌入余歌的大脑。
压制他的力量消失了,余歌急忙抬头,可四周早已不见了男人和小余歌的身影,他也不在身处于实验室的狭小房内,而是出现在了一片被黑暗所笼罩的废墟中。
原本闪烁的红光瞬间化为了窜动的火光,炙热和火焰和喷涌的火舌牢牢将余歌困在了原地。
高温炙烤着他的皮肤,浓烟熏灼着他的双眼,余歌捂着自己的口鼻寻找逃离的退路,忽然,他望见火焰另一端的黑暗被驱散,一辆辆满载难民的卡车急速离去,而最后一辆卡车也即将离开,一个男人站在卡车的车尾,余歌看见他将怀中四五岁的孩子独自送上了车尾箱。
“余歌乖!以后你要一个人活下去!”
“爸爸,爸爸,不要离开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