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转折来的太快，方石头一惊。

“怎么，不愿意？”姑娘慢条斯理道，“你要是赢了我，我就买下这摊里所有东西。”

方石头心动了。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反问：“那我要是输了呢？”

“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姑娘拍拍身上尘土起身，纤瘦的身条在逆光下竟显出几分高大。“放心吧，不会要你命的。”

方石头蹲在地上皱眉片刻：“成交！”

不过他还不急着起身。听说书人说书时，那些江湖好汉一战前总要互通姓名，“不死在无名小卒刀下”，此刻方石头虽没有性命之虞，戏还是要做全的。他仰头道：“我是安平县陶家乡方石头，不知姑……前辈名何？从何处来？”

姑娘低下头看他，两弯碧眼在睫毛的阴影里忽明忽暗：“长安颜清歌，赐教了。”

方石头出招前尚有些犹疑，毕竟他一个半大不小的毛头伙子手拿一把精钢好枪，对上手无寸铁的姑娘总显得有些欺负人。可一出招，他就不这么想了。这姑娘颇有些身手，他一刺一挑都被她足尖点地，轻飘飘地避了过去，手还拢在袖子里，悠哉万分。

几次三番，他渐渐没了耐性，瞄准一个颜清歌走神的当口，本扑了个空的枪尖一回，向她背后袭去，是一个试探的姿势。姑娘眼神一亮，喝道：“好！”足踮枪尖，借力向远处一跃，轻灵如雀。

这下方石头彻底炸了，他悟性尚可，这家父传下来的枪法“三板斧”使得虎虎生风，号称陶家乡小霸王，十四五年来从没见过如此难缠的对手。此时正值末时一刻，一日中日光最烈时，常晒的行人头昏眼花，方石头却觉心底静如死水。

他没急着出招，敛了一身的气，收枪入手，立在原地。颜清歌很配合，依然散漫地站在原地。他虽不动，却五感全开，山涛、鸟鸣、路人絮语纷纷入耳，和在山林中狩猎野兽时一样，与自然融于一体。他沉静片刻，听得山风入耳，凝神出招一刺！

如果对面是野兽，这一招必定是百发百中的。可颜清歌不是野兽，她侧身避开锋锐，终于从袖子里优哉游哉地掏出了一只手，往枪身上一拍。

方石头只觉小臂一麻，一股浑厚的力量沿着枪身传入他右臂，阵痛下他一松手，祖传好枪丁零当啷掉到了地上。

“小子，你就会这三招？”颜清歌走近了，问道。

“我输了。”方石头黯然神伤。

“输了怕什么。”颜清歌顺嘴安慰，“我像你那么大时候也挺在乎输赢，后来才明白，场面上的输赢不是全部。再问你一遍，你就会这三招啊？”

“……我爹还没教我后面的。”

颜清歌莞尔，眼神闪动道：“你爹也姓方？”

“我爹不姓方，还能姓什么？”

“……是哦。你爹干什么的？”

方石头正兀自伤心，闷头说：“陶家乡猎户。”

颜清歌长长的“哦”了一声，捡起地上的枪递给他：“枪是把好枪，两千两都别卖。”

她语气分外真挚，方石头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敛去了脸上的一抹笑，是个神情恍惚、不似人间行客的相貌。

“天色有些迟了，恕我先行告退。”她道，“回去烦请转告令尊，小辈不日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