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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2/2)

颜清歌打着哈哈:“纪家轻功独步天下,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哪里敢班门弄斧。”纪融听了这话像被薅顺毛的猫一样,呼噜着不说话了,方渊实却心生怪异,寻常的世家公子也有家传的轻功吗?

他嚼着满嘴美味,越发觉得这一路谜团丛生,揣摩不透。好在颜清歌喝了酒就满嘴跑火车,屋顶上唱独角戏倒也热闹非凡。她喝完一瓶玉露谷,踹踹纪融:“给师父再去拿一瓶玉露谷呗。”纪融很娴熟地收拾了酒盘,像一只燕子般灵巧地跃过屋檐,在华灯里不见了。

颜清歌喝的耳颈泛红,心情大好。拉着方渊实糊涂道:“徒弟啊,你看长安好不好?”

方渊实理了下今早进长安城看见的繁华盈目,老老实实说:“好。”

“长安好难得,你不知道黑夜里有多少人守着它呢。”颜清歌拿筷子晃晃悠悠地指着暮色西沉处,“看见没,那里就是二十七年前靖王出兵逼宫的地方,西华门。”

方渊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只看到夜幕边上一缕血色云霞,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嗯”了一声。

她突然压低声音,道:“现在有人想让西华门再来一次。”

方渊实心头狠狠一跳,不由得看了眼自己师父水雾朦胧的眼睛,搞不清她是真醉还是假醉。“二十七年前,靖王逼宫那一遭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从当朝尚书到目睹百姓,光是长安城里的死尸,就够在西华门外堆成一座与城墙齐高的山。我不在乎华清宫宝座上坐的是谁,可如果有人想让长安城里的百姓遭苦,让无辜人背井离乡、身死异处……我还是有一把剑的。”

她好像真的喝醉了,边笑边举杯,大着舌头道:“敬长安。”敬完了还不喝,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方渊实,讶然道:“你不喝吗?”

方渊实眼神示意自己面前那杯一滴未沾的酒:“您自己说的:我才十五岁,不能喝酒。”

颜清歌听了这话,嫣然一笑,一仰而尽杯中酒:“十五岁怎么了?我说能喝就能喝!十五岁不小了,不小了,你要快快长大……比他们都长的快,早早长成大人啊,时间不等人的……”

方渊实没听清楚,追问:“啊,什么不等人?”

颜清歌倒怂了,她越说声音越轻,嘟嘟囔囔地缩成一团。

方渊实确信师父是真喝醉了。他试探的喊了声“师父?”,屋顶上只有夜风浩荡,没人理他。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还是缺少耐性,他在醉成一滩泥的颜清歌边上坐了片刻,就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攀着梯子下去了。

方渊实在屋顶下面遇到的第一个人是纪融。他看来被清光楼的姑娘们缠得不轻,满脸胭脂印子,正板着一张俊脸,端着酒盘走过来。方渊实冲纪融招呼了一声,出于某种微妙的直觉,他总觉得纪融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讨厌自己。纪融很简短地冲他点了一下头,两人正要擦肩而过时,方渊实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纪融在他身后刹了脚,他手极稳,就算突然停下,酒盘里的瓷壶也没有丝毫晃动。他退回一步,看着方渊实,清光楼的明明暗暗里那双温和的碧眼显出几分陌生,脸上分明写的是“少管闲事”四个大字。

方渊实不依不饶地看着他,两人对视许久,纪融率先服软,哑着嗓子说:“收钱杀人。”

方渊实没有纪融想象中的巨大情绪波动,他自打出了安平县,受的精神刺激一个比一个大,现在哪怕说他爹是失散多年的文德太子都吓不着他了,很平淡的“哦”了一声。又很好奇地问:“那你家人武功都很高吧?”

纪融模棱两可的“嗯”了一下,说:“像我这么高的还是不多的。”方渊实没见识过纪融武功有多高,只明白过来纪公子还是有点少爷脾气的,喜欢被人顺着毛捋。

他又问:“既然武功很高,怎么还让师父教你武功?”

纪融道:“她抢了我家生意,不教我武功就没命了。”

方渊实:“……”

纪融觉得他奇怪,抢问道:“你不怕我?”

方渊实一愣:“为什么要怕你?”

纪融闷声道:“因为我家世代是刺客,杀人为生。”

方渊实想不出为什么,思考良久说:“可你又没得选。”

纪公子手里的酒盘,方才一路绕过多少云鬓花影都没动,此刻却随着手微微颤动,酒液撞击瓶壁,发出动人声响。

屋顶上的客人去了一波,又来了一茬。颜清歌酒醒了三分,觉得屋顶上静的吓人,懒洋洋地喊:“出来吧,没别人了。”

一个裹着绫罗裙的身影从屋脊背面走了出来,月光下凌波舞步踏在屋瓦上,不发出一点声音,摇曳如彩蝶。这只花蝴蝶飞到颜清歌身边,提着纱裙坐下,宛声道:“阿颜。”

颜清歌感觉一股浊气直冲上喉咙,生生憋住了,嘟囔着:“公孙粼。”

“讨厌,你怎么不叫阿粼?”

“你说我打秋风诶,我还叫你个鬼阿粼。”颜清歌委屈万分,“哎,欢场女子,心地凉薄,我可救过你一命呢,现下就变成穷酸打秋风的了。”

公孙粼哭笑不得:“这位女侠,我当时说‘救人一命胜千金’是客套话诶,谁知道你还真吃我住我的了,还不如当时被丹阁的人给杀了呢。”

“阿粼,”酒意又泛上来,颜清歌支着头强撑,“你说说,这几年我东海的珍珠、丹霞的胭脂给你带的少么?一茶一饭之恩,当以……”

“当以什么?”

“哎,那个什么?”颜清歌又开始委委屈屈地说胡话,“我不记得了……”

公孙粼知道她这位妙友喝醉了是个什么破烂脾气,拿绣花鞋点点她,道:“那你这次去扬州给我带的啥?那个小徒弟?长的是还算俊俏,可看起来冒傻气啊,我不喜欢。”

颜清歌道:“那可不能给你!”

“为什么不能给我?”公孙粼慢条斯理地问,“这位徒弟叫什么名字?你可没告诉我。”

“姓方。”颜清歌混混沌沌答道,“方……方,那个啥?方渊实。”

“姓方,还使枪?”公孙粼一只点着蔻丹的手支住了下巴,总觉得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有点熟悉,“家师以前好像也有位姓方的朋友,枪使得很好。”

她看着颜清歌醉成一滩,促狭之心又起,道:“你再说点别的?比如你师父——”

颜清歌歪歪扭扭地支起半身,满嘴酒气扑到公孙粼漂亮脸蛋上:“嘿嘿嘿,你想套我话。你——你别想套我话!”说完又倒下去了。

这回屋顶上只剩下公孙粼一个醒着的了。她叹口气,泄愤地抓起颜清歌辫子,胡乱梳挠,边挠边念叨:“你这人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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