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周围居民建筑的灯光早已黑了大半,这个城市显得有些睡意朦胧了。叶依寒拖着沉重的双腿,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如果街旁上个星期坏了的路灯修好了,还能比以前更亮一点的话,也许连夜空,也能看到他现在眼神里的无助——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医院了。
没有希望了。
他告诉自己。
他抬起头,看着城市透过窗户的灯光,一盏一盏的熄灭,心里忽然变得坦然了。尽管进医院的前一秒,希望,幻想,渴望,偏执,紧张,忧虑......那么多的情感占据着他的脑海,但是在出来之后——平静依旧把这些纷繁复杂的感觉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跑了个第一。
“我尽力了,可是没用,有的时候有的事情真的不是尽力就能做到的。”叶依寒明白,从好几年前那次事件,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只能这么,毫无意义的安慰着自己早就死了的心:他知道,真的没有人可以救他弟弟了。
只是,曾经的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他还是想要努力做好,因为他知道,他不断的在脑海中告诉自己,提醒自己:他弟弟还不明白这些,他弟弟才六岁,他弟弟还不能死.....还不能死......
他还答应过父母,要照顾好弟弟的。
现在看来,一切都像没有底面的沙漏里流逝的沙,一点不剩了。
父母被送进监狱时的影像越想越黯淡,自己承诺的声音越吼越沙哑,这些交织在一起的回忆像是正在被烧热的水,包裹在了衣服里,越捂越热,越捂越烫,温暖着自己,灼伤着自己。
嘟嘟嘟,嘟嘟嘟。
叶依寒的手机响了起来。
平时也没有人打电话来,这么晚又会有谁来电话?催房租吗?他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了,还怕这次再来吗?
下驱逐令吗......?
在A国,一次驱逐记录,不仅会导致接二连三的驱逐,而且会引发连锁反应:失业,经济拮据,危机......
驱逐不仅是贫穷的结果,更是导致贫穷的原因,这似乎是一个无法破解的死结。
但是,叶依寒似乎,麻木到再也没办法考虑这么多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似乎完全不用担心什么了,因为他,解脱了。
“喂?”叶依寒接通了电话。
“喂,叶依寒吗,我是海顿。”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慈祥,让叶依寒的神经稍稍有些舒缓。
海顿是叶依寒在贫民窟的恩人。
五年前叶依寒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不带着弟弟,从C国逃亡到A国,成了一名偷渡客,逃到了A国的M州,并且在这里的贫民窟住了下来。
M州的贫民窟集中在72区,海顿是这个区比较有声望的老人,在这块有一定的势力,为人和蔼慈祥,年轻的时候妻子和孩子双双离世,受到不小的打击,之后就再也没有结过婚。叶依寒刚来的时候和海顿见过几面。海顿觉得他长得挺像自己过世的孩子,于是便经常在生活上给叶依寒一定的帮助。叶依寒也十分信任他,经常去照顾他。
当然慈善是不能永远当饭吃的,爱心也是不能永远付账买单的。叶依寒还是得靠自己值班,刷墙,植树,低价变卖政府发放给穷人的食品券,才能勉强支付房租和维持基本的生活。
不过自从弟弟得病了之后,原本不够宽裕的生活,就更加雪上加霜了,也是幸亏海顿和房东关系不错,才拖欠了这么久的房租而没有被下驱逐令,不过最近一个月,房东的太太越发的不乐意了。
叶依寒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啊,海顿爷爷,有什么事情吗?”叶依寒问到,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显得太低沉,他知道自己只要露出一点伤感的情绪,就会被对方察觉到,而给对方添麻烦——但是事实上,他已经给对方添的麻烦够多的了,以至于他自己或许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毕竟因为弟弟的事情,他已经求了海顿很多次了。
“你之前和我说的药,有结果了吗?”海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