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竺西路上出了车祸。雪珂透过教室的窗口看到马路对面渣土车下人头攒动,救护车发出的呜咽悲鸣响彻街道。这个因资金链断裂、投资方跑路而沉寂数月的楼盘刚破土复工,不曾想竟出了事故。
“以后看到渣土车千万要躲远些,太可怕了!”雪珂心有余悸,“现在上下班高峰期,对面恒泰国际渣土车还一辆接一辆进进出出,太容易出事了。”
“恒泰国际现在的老板是谁啊?”马天骥问道。
“好像县政府找的接盘人之一是我们机构学生的家长,小孩在顾煜那儿上‘一对一’”李雪的消息总是最灵通的,“雪珂,前一阵子听你说打算买房来着,找顾煜啊!顾煜,顾教授,马上都要吃饭了还这么用功,看什么呢?”
“哇,不是吧!你教师资格证又不需要考了,怎么还在刷教育学心理学的题?”李雪合起顾煜那本厚厚的爬满笔记的书,盯着封面震惊得大叫。
“晕,我刚才顺抽屉刚巧翻到而已……”顾煜笑得有些勉强,“走吧,吃饭去,今天我请客,去隔壁久鼎香吃火锅。”
雪珂对刚才一幕满腹狐疑,甚是困惑——顾煜为什么还在看教育理论?是为了践行当初与自己共同奋斗、相互勉励的诺言?是为了博取自己好感的谄媚取悦之举?难道他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顾煜在为考编做准备呢,教师编制考试的笔试也考教育学和心理学。”马天骥对李雪的这句嘀咕,将雪珂从旖旎幻想的漩涡中拽到现实的岸上。
“雪珂,你怎么不去取酱料?”顾煜关切地问道,久鼎香的酱料多达十几种,菌菇、海鲜、蒜蓉、沙茶……可以根据顾客口味自主调配。“你去调酱吧,我坐这给你们看包。”
雪珂在酱料碟中倒了少许的醋,刚挖了一勺八宝牛肉酱,便听见李雪的尖叫:
“哎呀,你衣服上蘸到酱了,好大一块!”李雪匆忙拿出湿巾纸帮雪珂擦拭,无奈褐色的污渍相当顽固,驻足在雪珂白色的毛呢大衣上格外耀眼。
“没事,反正这衣服也不值钱,我三百多块钱在淘宝上淘的。”雪珂毫不隐讳自己服饰的价位,虽价钱便宜但穿在身上好看,最起码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哇,你真能省,你跟瑶瑶就是两个极端!瑶瑶结婚之前每个月的工资全部用来买衣服首饰化妆品,不要说冬装了,就是夏装的价位她都没有低于一千的!”李雪这段时间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扯上瑶瑶,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数落瑶瑶的机会,“我一开始看不出来她家境不好,穿玛丝菲尔的裙子,挎蔻驰的包包。直到有一次她妈妈来找她,卧槽,整个一农民工的打扮,都惊掉了下巴。”雪珂听了若有所悟,或许这就是人家的高明之处,想嫁个有钱人首先就要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有钱人!
“我觉得还好吧,婚礼上不是见过瑶瑶的爸妈吗?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土。”马天骥出言一向较有分寸,不轻易得罪人。
“嗯?瑶瑶跟杨漾结婚那天你们都去了?”顾煜难得接上话茬,昨天提到这事时他默不作声,似有不快,几乎坐实了俩人曾经相恋的传言。“他们居然都没请我。瑶瑶作为同事不请我,杨漾是初中同学也没请我。”
“啊,你跟杨漾是初中同学?”李雪惊呼,“你初中不是三中的吗?我听瑶瑶说杨漾初中是北外附中的呀!”
“杨漾一开始也是在三中上学的,我们还曾经为一个女生打过架,初二下学期他转学去了北外附中。”顾煜喝了几口啤酒,面颊绯红,微醺。
“打架?那个女生是谁?瑶瑶吗?哈哈哈……”李雪不怀好意地大笑,众人面面相觑,只好以尴尬的笑声附和。
“你这玩笑开大了,我对瑶瑶没感觉。”顾煜神情坦然,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她是我表妹的大学室友,所以熟络一些。”
此刻众人才恍然大悟,大学室友知道的秘密可太多了,难道瑶瑶在大学期间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糗事怕杨漾知晓,因而没有邀请顾煜参加婚宴?
“哈哈,我喜欢的是像雪珂这样的类型,瑶瑶天天化烟熏妆,不是我的菜。”顾煜话音刚落,雪珂脸色赩然,与纯白的衣服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原来你看上雪珂啦,雪珂……”李雪一副“好事者”的姿态,似乎马上要扮演媒婆的角色。
“说着玩的啦,雪珂你要买房的话,我去问问尹晨浩的爸爸,看滨江润园小区有没有优惠,恒泰国际不建议买,滨江润园倒是不错的。”顾煜话锋一转,避开了瑶瑶的话题,尹晨浩就是李雪所说的在顾煜那一对一补习物理的学生,他爸爸在多个楼盘均有投资。
“滨江润园找人也要八千多一平米吧,买房家里意见不统一,再说吧,谢啦。”雪珂有些意志消沉,现在新房公摊面积都不小,一百平米的房子实际面积也只剩八十多平方,工作两年,她存了十八万,倘若家里不愿资助,这些存款就如同杯水车薪,如何买得起一百平米的房子?况且,瑶瑶的逆袭奋斗史中,房子并非举足轻重的角色,若为买房而负债累累,哪里还有钱添置贵重衣饰,为形象加分呢?
晚上到家的时候,父母皆喜上眉梢,乐不可支,父亲平凉与爷爷关起房门促膝长谈,母亲则在电话中对姑父千恩万谢。原来,爷爷为雪珂找对象的事情夜不能寐、烦心不已,身为女儿的平欣于心不忍,数番枕边风一吹,腾飞骑虎难下,便亲自出马与教育局的朋友几番交涉,总算把雪珂进民办学校北外附中任教的事谈妥了。等明年二月份一开学,雪珂就可以上班。
“民办学校没有教师证也能进?”雪珂觉得不可思议。
“本来是不能的,校长给了你姑父天大的面子,不过如果一年内你还是不能考取教师证,北外附中就不能再留你了,姑娘啊,机会不容易啊,要加把劲啊!”母亲苦口婆心再三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