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舒逸阳在距离街道不远的一家小水果店里买了店水果,提着塑料袋往回走的时候目光正好瞟到角落里那家破破烂烂的冥纸铺老板又在躺椅上打瞌睡了。
春节已经过完,买冥纸香烛祭奠逝去亲人的顾客已经没有了,所以这里鲜少有人来。
店老板李伯是个和舒逸阳父亲年岁差不多的老人,身材干瘦满头白发,坐在木质摇椅上打瞌睡的时候头经常睡得歪到一边。
比较心酸的是,他的老伴不久前刚因病去世,所以即使现在李伯在清冷的店铺门口睡着,也再也没有人能给他盖上一件单薄的衣服,可怜得紧。
回神的时候舒逸阳又不由在心内叹息一声。
人生在世,日子太苦,自己都过成这样,哪还有功夫去心疼别人?
无精打采地走进楼道的时候,楼梯上传来行人奔走的声音,舒逸阳有些诧异,恍惚看见拥挤的人里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正拖着箱子往外走,脚步跌跌撞撞的,神情甚是匆忙。
“关大妈,您这是去哪里啊?”
舒逸阳伸手拽住邻居关大妈的衣摆,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和跟在她后面一边吃卷饼一边焦急赶路的小孙子时,试探着问:“阳阳明天不上学吗?”
“唉。。”被忽然拽停脚步的关大妈神情僵硬的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张了几下嗫嚅道:“阳阳这不是马上要上小学了吗?她妈妈嫌我们这边划分的学校不好,想给他转个好点的学校,刚给我定了去她那个城市的票,让我今晚就带着孩子走。”
妇人的话刚说完,吃着卷饼的小孩子忽然出声抗议:“奶奶。。我妈没。。唔。。”他话都没说完就被关大妈一把捂住了嘴,她将孙子夹在胳膊下往外走,边走边道:“小舒,你刚下班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啊。。”
“唔。。奶。。”被捂住嘴的小孩子还在拼力挣扎,然而他力气太小,挣扎的声音也很快就淹没在关大妈基本的脚步和箱子拖动时的滚轮声里了。
这个夜晚,似乎处处都透着奇怪?
本就没有多少人居住的老旧房子里,剩余不多的邻居正在疯狂搬家,他们急切的样子像是下一秒这里就要发生地震。
可就算知道这里即将要发生地震,舒逸阳也是无处可去的。
章莱委托给她的事情她没有办好,余下的钱绝对不可能打过来,父亲每天在医院里花钱如流水,只要看到医院每日发出的高昂费用催缴单,都能立刻将她那颗想要去陪护的心给撕得粉碎。
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后又亲手关上,舒逸阳开灯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准备先去将水果洗干净。
“嘶嘶-”
天花板上老旧的照明系统亮了两下之后就熄了,舒逸阳跺脚暗骂一句,想给男朋友打电话让他拿着工具来给自己换一下灯泡。
电话还没拿出来时楼梯上忽然又传来了“哒哒哒”的声响,听动静像是有很多人正在急速上楼。
是关大妈掉了东西没拿?还是有别的邻居又折回来了?
下一秒后,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脆弱的木质大门被人用力踹开,正好站在门后准备打电话的女人也跟着门板一起飞起,狠狠撞了出去。
年久失修的墙壁因此“哗啦啦”的掉下一堆白色的墙皮和粉末,甚至还隐隐开了几道裂痕。舒逸阳被压在门板下,浑身的骨头像被人踢散了,痛得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有人在门外点燃了一支蜡烛。
像丧礼上经常用的那种,白色的纤长蜡烛快速燃烧在黑暗里,带着一些火焰翻腾时的特殊气味,占据了人的鼻腔和眼睛。
蜡烛后映出一张张凶神恶煞的男人脸。
领头的男人率先走进来,他怀里抱着一张黑白照片,进来后先环视了一下整个屋子的环境,最后才找到了靠在墙角破烂不堪的沙发,略嫌弃地坐了上去。
“舒逸阳是吗?”
压在门板下无法动弹的女人稍微抬了抬头,表示自己就是。
“认识照片里的年轻人吗?”
舒逸阳闻言将因为太过惊骇而无法聚焦的目光投向男人怀里抱着的照片,蜡烛照亮了相框里轻扯着嘴角微笑的男人。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长相斯文有礼的,看模样就是个奋发向上的好青年。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和这男人有过交集,于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是不承认,还是忘记了?”金哲川的脸上始终带着笑,他将儿子的遗照递给手下,耐心道:“我给你一点提示,在KISS酒吧,你曾见过这个年轻人。”
说到KISS酒吧的时候舒逸阳的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她曾在那里邂逅过章莱,还和她有了一个难忘的夜晚,但是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了,她实在搞不清楚这男人为什么找上自己,只得辩解道:“我想。。你是搞错了,我。。”
“啪-”
话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
房间里很安静,没人有说话,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扇巴掌的剧烈响声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
混黑道的人手劲有多大根本是常人无法领会的,舒逸阳只觉得这一下差点把自己的半边脸给扇飞了,麻木伴着剧痛传来,脑子和耳朵里都在嗡嗡作响,鼻间和嘴角缓慢涌出了带着腥味的温热液体。
“啊!!!!!!!”反应过来后凄厉的惨嚎声从她的嘴里迸出,剧烈到差点震翻屋顶。
平日里不隔音的房子和楼道此刻却安静的不得了。
舒逸阳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邻居们都跟见鬼了似的疯狂搬家,他们一早就被这些人收买抛弃自己走了,连平日还算交好的关大妈都没有留下来,甚至连个伸出援手的提醒都没有。
“我再帮你回忆一下。”金哲川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手上沾上的血渍,语气里已经带了些不耐烦:“这年轻人是我儿子,叫金烨,你和他攀谈过,应该知道些基本信息的。”
舒逸阳还是摇头。
不管他是金叶还是银叶,自己都不认识啊!
“还不承认?”
“我真的不认识。。求求你放了我吧,你们找错人了!”舒逸阳瞪着一双失焦的眼睛看向男人发声的地方,声嘶力竭的哀求着,平日里楚楚动人的脸因为刚才那一巴掌而瞬间肿胀起来,面色十分骇人。
“是这样。”金哲川无视了她的哀求,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她的长发,低声耳语:“我看你这张脸还有点漂亮,不知道我待会拿刀把它划烂的时候你会不会记起来点什么。”
眼瞳再次因为惊惧而缩小,舒逸阳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了严重的哭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怕我报警吗?”
“报警?”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后冲手下挥手,立刻有人递过来一个电话。金哲川在拨号界面按了110三个数字后又递给她道:“你报警吧,我相信在警察来之前你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女人脸上仅存的最后一丝希冀破灭,她的嘴角微微翕动了一下,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