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甫最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李萌柚坐在设计部的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发呆，忽然有电话进来，耳机就塞在耳朵眼里，她下意识的接通，对面却是一阵沉默，很久都没出声。

原本以为是谁在恶作剧或是打错电话了，李萌柚正准备挂断，电话那边忽然有预感她要挂断似的出声喊了一句：“李萌柚。”

声音再熟悉不过，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有事吗？章总。”

“知道了吗？王景甫死了，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多器官衰竭，当晚就紧急送往ICU但是没救过来，尸体现在应该已经推去医院太平间了吧。”

“您是把注意力都放在我们公司身上了吗？消息怪灵通的。”随意问了一句，李萌柚四处瞄了一眼，发现此刻坐在电脑前上班的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面前的屏幕上，便不动声色的起身往茶水间走。

“我说过了，程琳接下来的麻烦会越来越多的。”章莱根本不在乎对方语气里的嘲讽，反而笑道：“想好了吗？要不要来抱我这根中不溜的大腿？”

疾走两步闪身进了茶水间并关上门，李萌柚伸手关合了窗帘，将窗外的光线都隔绝在厚厚的帘幕之后才道：“您这话说的好像薛晨是受程琳的指使去杀人一样，他们是斗殴，还是为了一个根本争抢不到的女朋友。”

“呵呵。”在电话里轻笑一声，章莱道：“这么低劣的借口你都相信？”

思绪在那天见过的现场游移了一下，太过规律的血渍和舒逸阳莫名的态度都让人觉得怀疑，李萌柚曾经想过这些人都是章莱的人，却想不通为什么。就算她整垮3A公司也不起作用啊，这始终是程孝东的产业，动他的东西就跟要他的命一样，就不怕程家被逼急了突然反扑么？

似乎是透过电话线嗅到了些不寻常的气息，章莱的声音再度传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整垮3A动不到程琳分毫？程孝东既然已经对外宣称把3A交给程琳了，那么整垮3A就是在整垮程琳的自信心，没有受过挫折的天之骄女忽然被人击溃而且还没有还手之力，你说会怎么样？”

脑袋“嗡”的一下，李萌柚忽然想起之前程琳说，程孝东将她从国外叫回来接手公司，是因为老两口明年要出国定居。

难道这本身就是个圈套？

他做了两手准备，先找借口让女儿回来，如果程琳和苏星陨发展顺利的话，那他们两口子就真的出国定居安享晚年，如果女儿不听话，就让她吃点苦头，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事会是一帆风顺的，离了程孝东的臂膀，你程琳再怎么努力能干也还是普通人一个！

“你想到了吧？从来没受过挫折的人受到打击之后更容易一蹶不振，如果只舍弃一家传媒公司就能换回受控制的女儿，这有什么不划算的？要知道，程孝东家大业大可不在乎这点东西。”

李萌柚依旧沉默着，她一边听着章莱的话，一边在快速思考着这些事情之间的细小关系。

“损失一家公司对程孝东而言真的不算什么，但是一向听话的女儿却长出了反骨，这才是他不能容忍的。击垮公司的目的就是要击垮程琳的自信，只有在暴力折断她的翅膀之后，才能将她永远困在身边。”

章莱说得没错，即使关系亲密如李萌柚也无法准确预知在3A垮塌之后程琳的心理会不会崩溃，如果她承受不住，是否真的会重回程孝东的控制之中？

这事可以预见到最坏结果，难受的是你无法逆转它。

心脏有些颤抖，李萌柚压制住紊乱的呼吸，语气勉强保持镇定道：“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它已经发生了并且正在按着轨迹走，章总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好像您有办法能力挽狂澜一样。”

“小东西，你在激我？”章莱轻笑，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听得出她的情绪里是真的带着一丝愉悦的。“那不如你约个时间我们见面，我给你一只U盘。”

章莱提到的这只U盘是关键。

它可能是关于程孝东的，也有可能是关于苏祥武的。

这两家不可见光的东西太多，只要流传出一点来都有可能在Z市掀起腥风血雨。

可是这两家大人物一旦倒下去了，那章莱不就正好坐收渔翁之利？这女人野心不小，她不会甘心于容身一家小小的科技公司，恐怕她的本性是比苏祥武和程孝东还要贪婪和狂妄吧？！

“章总就算把东西给我，我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不如让我看到点实际的吧。”

“你想要什么实际的？”

“程孝东接下来的计划，我要知道详细的经过。”

“呵呵。”倒没觉得她是在狮子大开口，章莱轻笑一声：“我可以把他接下来的计划都告诉你，我手上的东西甚至能让你扳倒程孝东，但是程琳会同意吗？程孝东再不好那也是她亲爸，他们父女俩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可以同仇敌忾对外人，却不会将矛头对准自己。”

再怎么说都是亲生的，程孝东又给程琳构建了三十年的好父亲人设，为她撑起一片天，为她积累产业，就算是强迫她和苏星陨在一起，说到底也是为了程家好。牺牲掉程琳的个人幸福，却能让这些家业尽可能的延续，以及让她后半生都能活在无忧无虑的环境里。

“你该接受现实，没有能力就无法自保，更不可能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李萌柚，不管你有多喜欢、多想保程琳，都不可能帮她完美解决这次的事情。结局我都为你预料到了，程琳最终会妥协一切回到她爸身边去的，到时你如何自处？”

“不仅程琳帮不了你，苏家和程家都会视你为眼中钉，你如何活下去？”

拳头因这句话而攥紧，耳边有轰鸣的声音传来，多年前裴思羽癫狂的话语又浮现在耳边。

“李萌柚，你就是太软弱了才会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踩在脚底下蹂、躏，既然你向我求助，我就有义务将你拖出苦海，无论这手段有多激进，无论这过程有多痛苦，我都会把你拖出泥潭的！你最好睁大眼睛看着！”

她疯狂叫嚣着，也真的这么去做了。

她斩断了情感，爱情也好亲情也罢，所有带着情感标签的东西都是缺点和软肋，她打伤了张远林，强迫李萌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疼爱女儿的女人倒在血泊里痛苦呻、吟，嘴里不曾求饶，只是不停喊着：“小柚，别怕，是妈妈。。妈妈不会伤害你的。。相信妈妈。。”

哀婉的声音一点点的刺破耳膜，割断了神经和理智，然后自己是怎么做的？

一向懦弱胆小的李萌柚终于拿起了刀，用它捅向了裴思羽的心窝，锐利的钢刀自背后进入又从胸前翻出，璀璨的刀尖上映着一朵鲜艳的红色花朵，红色衬着裴思羽的脸色，显得她愈发苍白。

杀死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她本该觉得痛的，但裴思羽却转过身来，笑容里居然有了微弱的欣喜。

“你看吧，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狠下心来的你做不到的，只要你愿意踏出这一步，斩断情感，杀死自己，就能得到最永恒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