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迎拿起手边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隔夜水,指尖有些发抖,连带着玻璃杯中水面上飘着的一层薄薄的灰也跟着抖。
他不敢相信温玉用了和他哥哥如出一辙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情,似乎是要用一种最简单快捷的方法甩掉一颗牛皮糖。他们管这个叫感谢。
就连他这种没念过书的人都知道,感谢从来不是这么表示的。
温玉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又伸手把那张纸往前推了推。
秦迎看清楚了,那不是支票。
上边是算不上好看的手写字迹,打头写着借据,右下角签着他的名字——这是那张他曾经写给王哥的借条。
这张借条代表着很多,其实不光是钱的问题,传到出的一个最重要的信号是,温玉利用温家的势力从王哥手里保下了他,给了他自由。
自由。
这是很用心的一件谢礼,可是秦迎却感到凉气从脚底往上冒,顺着他的脊柱,将细小的战栗一丝不落地穿到了每一根细小的神经。
温玉调查了他的过往,将他从前那肮脏不堪、腐烂的生活全摊开在了阳光底下,他那些遮遮掩掩的伤疤,一点不落地被抖了出来,带着陈年的灰土。
他本来就战战兢兢,自卑敏感,害怕温玉看不起他,而现在局面几乎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温玉知道了他曾经在赌场出钱被人砍了手指,知道了这些年为了利益王哥将他送上过多少男人的床。
他会同情呢,还是嫌弃。
在这个时候,秦迎或许应该说谢谢。
可是他就像是短暂地得了失语症,声带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又灌了一口水,将杯底高高地抬起来,直到最后一滴水都被倒光,他舔了舔嘴唇,突然抬头直视着温玉,翘着嘴角朝他勾了一个笑,有些故作的轻佻,“老板,包我吗?”
温玉有些诧异,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居然想起了那个酒保阿奇说的话。
“您一次性给他还了这么多钱,是要包他吗?”他用白布擦着玻璃杯里的水渍,两相摩擦的声音并不怎么动听,“没人能包秦迎,他从来不接受和别人建立长期关系。”
而现在那个从不接受跟别人有长期关系的人就这么随意问他,带着有些勾引性质的笑,问“包我吗”。
“包了我吧,”秦迎活像个推销不出自己的营业员,有些急切,把自己的所有弱点都暴露了出来,“您没什么损失,我这人出了名的听话,也不黏人,你就当……偶尔给自己找了乐子,快活快活,我也不要钱,就当是还你这些钱,反正这钱你给都给了,要个利息吧。”
他站起来走到温玉面前,先抬手轻缓地挨上了他的肩膀,确定他并不反感之后,才似有若无地往下揪了一下过于宽松的裤子,“要不,先让您验验货,免费的。”
温玉惊讶于他的不自重,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能轻易被他撩拨到,就像是同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做过无数遍那样。
这是从小到大自诩绅士的温玉头一回承认,自己的确是个禽兽。
或者,他想变成禽兽,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时候,绅士显然成了枷锁。
可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躲。
秦迎愣了一下,有些失落地垂了垂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敢鼓起勇气继续说话,他声音有些低矮,带着刻意的掩饰,或许底下潜藏的是酸到极致的卑微,他说:“别嫌我脏,我用嘴,好吗?”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