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弦这一次出去了足有一天多,在李渡城周边绕过了很大一圈回来,背着满满一篓的药材,刚一踏进活死人的村子就见那个被他救回性命的人正畏畏缩缩的躲在一堵坍塌了大半的墙后面缩头缩脑的蹲着。
“你在这里干什么?”安弦身形一动,如同乳燕穿柳般的掠了过去,身法轻灵,恰恰好落在戚二狗面前。
戚二狗似是被他冷不丁吓了一大跳,一声惊叫向后便倒,一屁股结结实实的坐在了地上,随后便是一股子骚臭味儿泛了起来,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哎……你这人,”安弦哭笑不得的伸手将他搀了起来,“快回去换换衣服。”
戚二狗乍着膀子让安弦端着他手肘往前走,扎着两只沾满泥土的爪子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又怕碰脏了安弦的衣服,于是一路架着胳膊张着手,走得无比的别扭。
“你好好儿的,不在房里养伤,出来做什么?”安弦好笑的看着他像一只乍着翅膀的母鸡一样摇摇摆摆的走,“我临走时候不是给你留下了干粮和水,吃完了?”
“大,大侠,”戚二狗一边别别扭扭的走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四处乱看,压低了声音对安弦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偷偷打探过了,这儿到处都是活死人,一个活人都没有,我们,我们快走吧。”
“你总得养好伤。”安弦将他扶回房中,又帮着他将尿湿的裤子脱了换下,弄了一小桶热水让他擦洗。
“我不碍事儿的,”戚二狗洗擦干净,套上裤子忙忙的说,然后鼻子一酸,似是咧了咧嘴的样子,带着哭腔儿说道,“大侠,我这伤不要命,我那些乡亲们,可都等着您去救命啊,小人求求您,就赶紧跟小人走吧。”
说着,两腿一软就跪在安弦面前,又一下下的给安弦磕起头来。
安弦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去扶他起来,谁知这人竟是铁了心要让安弦立时就应了他,死命的打着坠儿往地上瘫,大有你不答应我便不起来的架势,逼得安弦无法,只得就应了他,生怕是他再多闹腾一会儿再弄裂了背上刚痊愈没多久的伤。
戚二狗得了安弦的应承还不罢休,跪在地上扯着安弦衣摆反反复复的问过了是真的同他一起走,而不是一时的缓兵之计,得了安弦的再三保证,才半信半疑的从地上起了来,立刻就要收拾东西离开。
安弦见他这样也是没什么法子,再加上心里的确惦记着戚二狗口中那些伤的伤病的病的村人们,于是也就没拦着他,只自己过去与村长道别,想着打个招呼,以后再回来带小邪子回去万花谷里妥善照顾。
谁知那活死人的村长一听见他要同着戚二狗一起走,竟然就一把抓了他袖子,急的连连摇头,一个劲儿的说让他不要去,问及原因,却只说得出是小邪子说那人不是好人,让他万不可信了那人的话。
安弦失笑道:“小邪子一个娃儿,哪儿就分得出好人坏人,不过是这些天我忙着照顾伤患冷落了她,她心里不快罢了,村长你们且不必担忧,我好歹也是万花谷中的弟子,若是真有个万一,自保的能力总还是有的。”
那活死人只是摇头,干涩的嗓音艰难的吐着字道:“小,小先生,莫,莫去,这李渡城,中,从未,逃出过,一个,活
人……”
安弦笑着摇摇头,温和的把自己衣袖从活死人青灰色的枯干手爪里抽出来,缓声安慰道:“我去看看便回,须不会有事,李渡城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逃出去,若是真有人逃出去,伤了病了,总不能放着不管,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
村长苦劝无着,只得眼睁睁看着安弦背好包裹,小心搀着戚二狗慢慢出了李渡城,他干枯的手爪无助的抓合了几下,深陷的眼窝中滚落出一串散发着恶臭的腐水,看上去……就像是一道顺着腐烂脸颊流下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