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玉像是忽然被人捏住了喉咙,嗓子眼一阵一阵的发着紧,他愣怔了许久,才低低应了一声“是”。
端方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闷不吭声又往前走了一段儿,端方才道:“不然我们也去看看那个万花吧。”
“看他做什么?就算那些事不是他做的,人总是他杀的,你是要我去一剑削了他脑袋吗?”温良玉摇摇头,目光空茫的望着远处,喃喃道,“我不杀他,只不过是因为他可能当真是被冤枉的,不是因为我不想。”
端方看了他一阵儿才缓缓说道:“你就不想知道,祈红临为什么会一心求死?”
“你信他的话?”温良玉转过眼看着端方。
端方抿了抿嘴,忽然道:“你跟祈红临,关系好不好?”
温良玉心中一惊,几乎要以为端方知道了他心里那一点一直藏着掖着没说,而现在已经永远都没有机会说的小心思,磕磕巴巴的反问道:“什么,什么关系?”
端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们不是同门么?什么什么关系?”
温良玉眨了眨眼,终于省过来端方问的是什么,暗暗松一口气才回道:“好得很。”
端方看着他沉吟了半天,欲言又止的说:“那……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别太难过啊。”
“什么?”温良玉忽然就觉得心口猛的抽痛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我怎么觉得一定是我一点都不想听的事儿。”
“……是啊,我也觉得你一定不想听,”端方叹一口气,轻声道,“那天仵作验过尸之后,只来得及说了一句祈红临生前曾遭人淫辱便被打断了,后来的情况你也知道,大家吵成一团根本就容不得仵作再说别的,于是军师便让他下去了。”
“然后?”温良玉不自觉的抠紧了琴板,心里忽然就一下一下撞的厉害,一种莫名的恐惧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了过去,一瞬间就连呼吸都困难。
端方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就没了血色的脸庞,收住脚步,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我后来,去找仵作喝酒,跟他又多问了几句……他说,祈红临身上的伤,绝不是一个人就能弄得出来的,他身后硬生生被扯出了寸许长短的撕裂伤口,连同里边的肠道,一并都撕开了,而且有被用过药的痕迹……”
温良玉踉跄一步,眼前一片晕眩,他模模糊糊知道自己瑶琴从怀中滑落,被端方接住,手臂也被端方扶了,让他靠着自己站稳,耳里却还一字一句的传进端方干涩平板毫无波动的声音,这声音像什么?他恍惚的想,像盟里那些天罗唐门机关转动时候的机括声,冰冷机械,毫无情感。
端方在说:“……他手脚上主要筋脉都被人割断,却是旧伤,想来日常行动都要受局限,武功应该是全完了,嘴里看似有一口牙齿,但全是假的,仵作说,那口牙全是软的,稍稍用力就会弯曲,就连米饭也不能吃……”
温良玉在端方怀里慢慢软下身子,被端方半扶半抱的带在怀里。
端方收住声音,垂着眼看看怀里已经晕厥过去的好友,微微叹一口气,顺手将他的瑶琴背在自己背上,一把抱起温良玉便向着温良玉的居处慢慢行去。
从我认识你,你就在天南海北的找祈红临,现在终于找到了,却还不如找不到。
一直得不到消息,还好自欺欺人的说他还在这世上,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安安稳稳,岁月静好。
最怕就是当某一天睡醒睁开眼的时候,忽然就真真切切的体认到,这世上,已经再没有了这个人……
温良玉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端方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双肘支着膝盖,将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一脸沉肃的看着他。
“我昏过去了?”温良玉问。
“嗯,”端方沉沉的应了一声,道,“想哭就哭吧。”
温良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干涩道:“我哭不出来,都堵在这儿了。”
他伸手在自己心口上捶了两下,自言自语的说:“这儿,闷得慌。”
端方看他一眼,走过来一掌拍在他后心,温良玉猝不及防之下猛然被他拍了一掌,嘴一张,“哇”的一口血喷在被上,然后抬头看了端方一眼,道:“多谢,舒服多了。”
“你们不是普通师兄弟的关系吧,”端方看着被上一片刺目血迹,淡淡道,“师兄弟会一听见他的死状便将自己弄出内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