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行船不比湖中安稳,安弦特意寻了个老艄公坐镇,此时夜深星碎,江面倒映繁星满天,一橹一桨摇下去,搅碎了星光无数,莫子逸凭窗看水看了半晌,那边艄公却唤了安弦道:
“公子可早些歇息,这季节江水平稳,想来夜里也不会生什么事情,正好可以睡个安稳觉。”
安弦自又嘱了艄公几句,他银子给得足,艄公并船家也欢喜给他做事,什么事都是尽心尽力的,只把这一艘船儿在水中悠悠的行开去,仿若在水皮儿上滑过去的一般。
“歇了?”安弦嘱完艄公和船家,撩开帘子便进了舱,见莫子逸正傍着窗边直勾勾的往外望,便问了一句。
“白日里睡得多,这会儿倒不困。”莫子逸听得安弦进来,便抬头看他。
安弦并未寻个大船,此时船舱中虽不至逼仄,却也不甚宽敞,只有一张勉强可供二人贴身而卧的窄榻,并一张矮桌,两个小凳,行走都是直不得腰的。
此时灯火暖黄,映着这一方天地,倒显着容不下这两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安弦拖了个小凳坐在莫子逸膝前,顺手拿过桌上冷茶咽了一口,道:“睡不着我便给你看看伤。”
莫子逸便顺手解了自己衣襟,将衣物褪了放在榻上。
他脸皮儿虽薄,但心思澄澈,若是安弦凑过来撩他吻他,便绷不住要红透了耳尖,但此时安弦只道看伤,他便大大方方将自己脱得干净,却也不觉哪儿不对。
安弦此时也没什么暧昧心思,顺手将自己伤药在小桌上摆开,才握着莫子逸脚踝从腿脚上一路查看换药,渐渐攀上莫子逸身子,若见莫子逸皱眉便手脚再轻着些,直到最后才看他肩上咬伤。
“肩头可还疼的厉害?”安弦问。
“白天时候有些胀痛,觉着略热烫了些。”莫子逸答。
安弦皱了皱眉,若是热痛,怕是有些发炎,莫子逸身上伤口里,这处咬伤最讨人厌,人牙齿造成的伤口本就不如刀剑齐整,他当时骤然回肘将人击退,那人不及反应,硬是咬着他肩膀被撞开去的,于是这齿痕边缘便被带出了撕裂,清创总是没有那些干脆利落的伤口清的干净,就容易发炎。
安弦将油灯递在莫子逸手中,轻声吩咐道:“你且端好了,帮我照个亮儿,我仔细帮你瞧瞧。”
淡盐水一点点将纱布润的透湿,安弦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把纱布从莫子逸肩上揭开,然后就浅浅叹一口气,果然是起了炎症,一圈儿齿痕周围都泛着红,微微的鼓起来,显见是肿了。
他扶着莫子逸手将油灯凑近,然后用银针细细在伤口周围挑了挑,莫子逸含着声音哼了一声,偏过头来看他。
安弦用指节刮一下他脸颊,柔声哄道:“你且忍一忍,有些化脓,总要把脓放出来才好得快。”
莫子逸捉着他手凑在自己嘴边吻了吻他指尖,不做声,另一手稳稳的端着油灯。
他肩上吃痛,手却稳,油灯火苗微微跳动之间,将他肩头伤口照的清清楚楚,安弦知他是痛了教自己知道,不是忍不得,心里就更疼惜他,偏这挑伤放脓的事儿,手脚再轻也是痛得厉害,没得法子。
莫子逸肩头那伤口本已经结了一层薄痂,此时下边窝住了脓,说不得就得把那一层嫩痂全揭了才洗的干净,安弦用银针探过,随手从药囊里取了一柄薄刃小刀,用烈酒浸过之后,动作极快的将莫子逸肩头薄痂一一旋了个干净。
莫子逸牙齿咬着嘴唇闷哼了一声,随即被安弦轻轻拍抚了几下,他吐一口气道:“疼。”
安弦“嗯”了一声,手脚利落的将伤口仔细洗净,然后犹豫了一下才道:“子逸,你忍忍。”
莫子逸低低答应,将头偏过去让安弦方便动作,手里依旧稳稳的端着灯。
掺了药的烈酒落在他肩上,莫子逸额间顷刻便见了汗,他痛极了反而出不了声,只一口咬了嘴唇生挨,油灯光芒从他肩上滑下去,照着一路晶亮酒渍,安弦借着灯光挑开皮肉用烈酒将他伤口里外都彻底清了个干净,然后才夹一片棉纸把他身上酒液擦了个干净。
伤口里浸着的酒却不擦,只伸手接了莫子逸手里油灯摆在桌上,心疼的扳过他脸来看,问:“疼坏了吧。”
莫子逸额前沾了几缕汗湿的发丝,咬着唇看他,点了点头。
“怎么不出声。”安弦替他拂开发丝,顺手把他额间冷汗擦干。
“还忍得住,”莫子逸道,然后定定看了安弦一会儿,才凑上去贴着他唇瓣说,“疼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