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一梦千年……
千年里,墨清安尘缘已断,仙途坦荡,掌中长剑愈发的令人胆寒,莫子逸在眼看着他渡劫飞升之时悍然以一柄长剑硬撼天雷的时候,终于体认到这人已经强悍到了什么程度。
是的,那被人一声一声唤着的安哥儿,是有名字的。
作为农人的父母一生别无所求,只求自己的孩儿平平安安的长大,却并没有深思过自己的姓氏和这个愿望结合起来会是个什么效果。
他姓莫,单名一个“安”字。
莫安,永世不得安。
于是在他顺着当年那条村人逃难的路寻到了自己的家人和乡亲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是耄耋老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风华正茂的青年男子就是自己已经离家几十年的儿子。
众人皆垂老,唯独他一个人,被时光钉在了原地。
少小离家老大回,他容颜被流光凝固,却变了乡音,两位老人眼花耳聋,时日无多,心肠却如当年一般的温和慈蔼,独子一去多年不曾归来,找过寻过,哭过念过,却终究化成一腔似水柔情,变作了在心底里藏的极深的祈求。
但愿我们的孩子,一世平安。
几十年后,却突然有个青年站在他们眼前,折腰屈膝一个头磕下来,说:“爹,娘,安儿不孝,安儿回来了。”
老人惊愕之后便是笑,你怎么会是我们的安儿,这么多年过去,即便安儿活着,也已经是个须发斑白的小老头儿,你这孩子,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怎么就能是我们的儿?
得道成仙这种事,对这些一生都没出过村镇,唯一一次远门便是逃难的村人们来说,简直遥远的不能再遥远,谁会信?谁肯信?
莫安的所有解释,在村人和自己爹娘的面前瞬间化作了苍白无力的借口。
村人们用骨血里一脉相承的善意包容了这个俊俏到让所有大姑娘小媳妇都红了脸的青年,热情的招呼着他,既然他说他是安哥儿,那便是,这么俊俏的年轻人,心肠又好,有什么计较的呢?
更何况,他看起来简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啊。
两位老人和莫安谁也说服不了谁,竟然也就这么互相妥协着相安无事了。
只不过,从莫安正式住下来的那天起,莫家就莫名其妙的热闹了起来,先是村儿里的婶儿大嫂们,有事无事就会过来串个门儿,寒暄之后便像是不经意一样的跟莫安打听——
年岁几何?
家乡何处?
家里尚有什么人么?
可否婚配?
至于莫安说他是安哥儿的事儿,所有人都只是笑笑便过去了,只当他是不愿说实话。
然后便有羞答答的姑娘,挽着篮子,低着头进来,话没说出口便先红了脸,垂着头躲着莫安的视线,忙里忙慌的将篮子递给两位老人。
胆儿大的,会磕磕绊绊的说两句讨喜的话儿,跟老人说一声篮子里装了什么。
胆子小的,丢下篮子便逃了。
全程都装作看不到莫安这个大活人。
于是莫安最后便只得在姑娘们来的时候,躲回自己房里去,免得大家尴尬。
可是姑娘们见不到他,反而更为失望,时不时便偷眼去看他房门窗口,羞怯怯的视线像是一只胆小的兔儿,轻轻一触便忙忙的收回来,然后忍不住就要再去看一眼,若是运气好,当真看见莫安临着窗口坐着,便“唰”的一下红透脸,低着头就逃出去。
于是莫家一时之间,多了许多的篮子。
还有篮子里的鲜果,番薯,各色时令鲜蔬,以及鸡蛋。
姑娘们自然是记得要回来取篮子,但是总还要些时日酝酿些勇气,于是这些篮子送来了,又被取走了,莫家的院子里,总是放着好多个篮子,然后样式粗糙的篮子逐渐就少了,院里的篮子渐渐精致漂亮起来,像是在替自己的主人争强好胜。
就连篮子里衬着的布料子也从常见的粗麻布一路换成了彩织手绣,花色争奇斗艳,用尽了巧思。